,由是方才有這樣的磨折,杜士儀不禁有些愧疚。

高適看出杜士儀的情緒變化,趕緊解釋道:“好在龜茲鎮雖多胡人,可樂善好施慷慨大方的卻也不在少數。我和少伯憑著詩才,混跡在那些胡商胡人中間騙吃騙喝,倒也過得逍遙,甚至又從龜茲出發,前往疏勒、于闐、焉耆、碎葉。不過,因為陛下即位之初的恩許,碎葉如今在突騎施人手中,我們碰上不講理的突騎施巡兵,險些又倒了大黴,還是少伯機靈把你的名頭祭了出來。隴右杜大帥在西域亦是名聲不小,突騎施王后交河公主甚至為此邀我等飲宴,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達夫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杜士儀得知兩人因禍得福,也舒了一口氣,當即竟忘了那枯等在小廳中的斜眼青年,興致盎然地問起他們在西域一行的見聞。

不但是他,從未往西走過那麼遠的王忠嗣亦是對安西四鎮的情形頗感興趣,當聽聞王昌齡和高適最遠一直走到了安息州的時候,他亦是輕輕吸了一口氣:“怪不得大帥之前路上言說,兩位一去三年,原來竟是盡覽西域!”

“盡覽倒也未必,如小勃律在數座雪山之南,山高路遠,甚至連重利的商人都不敢輕易翻越前往,我倆當然也沒那膽略毅力,而且,聽說吐蕃圖謀此國日急,我們也怕在那遇到戰事。又譬如蔥嶺南面的細柳州等各州,因為時間關係,據說大食國也圖謀此地,我們也沒能前往一觀。總而言之,不過是走馬觀花,到了幾座重鎮,遇到過不少熱情好客的部落,也遇到過不少同樣‘熱情好客’的馬賊,著實是見識了一番迥異於中原風光的景象,不虛此行!”

杜士儀聽王昌齡說到小勃律,不禁心中一動。而王昌齡說到最後,風趣地調侃了幾句,隨即才想起了正事來,頓時一拍大腿。

“說來說去,卻是將那傢伙給忘了!君禮兄,今日出言之人,乃是我二人回程時,在安西都護府龜茲鎮遇見的。他本蒲州猗氏人,因外祖父犯罪流安西為護城南門守卒,父母早亡的他也就跟著一塊前去,外祖父亡故之後,便只有他孤貧一人,平日在一胡商處打雜謀生。我二人那會兒在那胡商處鬧出了一點事情,是他幫了我二人逃將出來。他說想回故鄉看看,索性就一路同行了。”

王昌齡提到在那胡商處的一場****官司,卻也有些不自在,趕緊岔開話題道:“此人姓封,名常清,人稱封二。”

安西……封二封常清!細瘦斜眼,他之前彷彿依稀發現,此人還有些跛足!

杜士儀一時心中翻騰,可轉念想到自己如今早已不是吳下阿蒙,麾下絕非沒有人才,即便那真是封常清,如今還只是寒微孤貧之士,他待之太過反而容易引人疑竇,因而便安之若素地繼續盤膝趺坐,因笑道:“此人倒是頗有眼力,今日在鄯州都督府門前觀忠嗣形狀便起意相從!”

“王將軍世之名將,智勇雙全,封二平日最是羨慕那些馬上大將,生出此心也是難免。我和達夫之前因是回程,在那胡商處只說是在中原呆不下去這才遠避安西,因而那一家人皆以為我們也是父祖見罪地避難之人,他自也以為如此。封二因從小跟著外祖父讀書,見識遠非安西本地胡人能夠比擬,詩賦雖是不成,可談古論今竟是頗有見地。惜乎罪人之後,又有自卑慕貴之心,未免無豪俠之氣,卻還一直怕人瞧不起他。”

高適同樣是父祖寒微不顯,自己也是自幼孤貧,然而卻最喜歡交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事更沒少幹,縱使當時第一次見已經是中書舍人的杜士儀,也沒有表現出羨慕嫉妒恨。所以,對於封常清今天那舉動,他在解釋的同時,不免覺得有些丟臉。而同樣少年家貧,躬耕自給,卻刻苦讀書,直到進士及第之後生活才稍有改善的王昌齡,對高適對封常清的評價自然差不多。如此一來,杜士儀就注意到,王忠嗣再次微微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