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責任。雖然我離你有萬里之遙,但我感到我的心就在你身邊,我終於意識到,我只是在逃避而已。七年來,我的身體也每況愈下,腦子裡的眼蠅蛆不斷地折磨著我,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在我死以前,唯一的願望就是想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而且,我也不願意死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於是我決定回家。在一個星期前,我終於回到了祖國的土地,當透過邊檢的時候,我揭下口罩把他們嚇了一大跳。我又回到了這座城市中,但我已不能生活在人們中間了,我被當作了一個幽靈,一個活著的死人。反正我是快要死的人,我索性潛入了地下,這裡的地下管道如同迷宮一般。但我很幸運,意外地發現了幾十年前我父親住過的地下小屋。於是,我就住在了這間屋子裡,頭頂束著古代男子的長髮,穿著白色的長袍,就像古墓裡的屍體那樣晝伏夜出。

就在昨天晚上,我在地下游蕩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小男孩,他有著和我一樣的眼睛。我把他從地下又送回到了他家裡,卻發現他的媽媽就是你——他是我們的兒子。

天哪,我到今天才剛剛知道。那晚的錯誤,使你為我生了一個兒子。如果在七年前,我知道你有了孩子的話,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我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當年我不應該欺騙你,但現在已無法挽回了。七年來,你一定為此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獨自承受了這個痛苦,而我卻在科羅拉多的山上虛度光陰。我真恨我自己。那個晚上,我看到你正熟睡在床上,你依然那樣美麗,而我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幽靈,我沒有資格再來打擾你的生活,就讓我在地下自生自滅吧,也算是命運對我的懲罰。我把兒子悄悄地放在你身邊,然後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你。

兩個小時前,我在地下遇到了一個人。也許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但我還是寫在信裡吧。那個人是我的孿生兄弟,池翠,真對不起,我到現在才告訴你。我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我跟了父親,而我的雙胞胎哥哥跟了我母親。我也沒有想到,會在地下管道里遇到他,但我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我差點沒把他給嚇死,我只能把我們兄弟小時候的事情都說出來,他才相信了我。命運是多麼不公平,我從父親那裡遺傳了眼蠅蛆病,而我的孿生兄弟卻非常健康。科羅拉多的醫生說過,“瞳人”遺傳給下一代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雙胞胎中有一個遺傳,而另一個不遺傳,而我正好是遺傳的那一半。反正我要死了,我就把我們之間的事情都大致地告訴了他。請原諒我,我只是想有一個當著別人的面傾訴的機會,說出來以後心裡反而能好受些。

現在,我又孑然一身了,讓我在地底靜靜地死去吧。在我死以前,我唯一的願望是讓你知道,你兒子的父親不是一個幽靈,告訴他一切的真相,並且找一個好醫生看看他的腦子,但願他沒有遺傳我的病。萬一他真的是最後一個“瞳人”的話,你一定要給他做腦神經手術。趁著他現在年紀還小,腦子裡的眼蠅蛆還不是很深,或許還有機會救他的命。池翠,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但你一定要救他的命。

這封信終於寫完了,我很快就會把信投到你樓下的信箱裡,但願你很快就會收到。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千萬不要傷心和痛苦。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你終於可以擺脫關於幽靈的陰影了,你可以大聲地宣佈,你兒子的父親是個人。你也不要到地下來找我,第一,這地下管道太複雜了,你是找不到我的;第二,恐怕我寫完這封信後不久,死神就會來把我帶走。我已經察覺到了,我的生命還剩不了幾十個小時了。還記得我送給你那本《卡夫卡緻密倫娜情書》,還有那塊繡著笛子的手帕嗎?好好地保留它們,將來留給我們的兒子。最後,祝你幸福。

或許,我永遠都不能償還我對你犯下的罪孽。你就把這封信,當作是我向神的懺悔錄吧。

永別了,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