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咖啡的黎迅羽,隨即嗆得噴出來。“咳、咳、咳!”他猛力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接過子京遞來的面紙,擦拭自己與桌面。“你……你要辭職?”

“多年來承蒙你的照顧,非常謝謝。我學到了許多東西,也接觸到許多我不曾接觸過的人,有過許多有趣的歷練,這些我想在別的地方一定都不會見識到。這五年來,我過得很充實、很愉快,謝謝你,黎先生。”

“慢……慢著,別用這種演講臺詞來跟我打馬虎眼呀!”

黎迅羽激動地站起身來,“謝什麼,好像你要去遠方似的。拜託,我……我這小事務所不能沒有你呀,子京!”

“我會馬上登報找下一位助理的,請你不用擔心,交接的問題我會處理。”

“我不要新的助理,你是最好的了!”

“謝謝你的讚賞。”

“是我哪裡做不好了?你直說嘛!或者,你心裡在介意昨晚上的事?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不對,這麼說好像老公在對老婆道歉他不該外遇偷情似的。“我是說,我那樣做是有點欠缺思慮,可是我能夠解釋,你聽我說一句好不好?你說你喜歡我的事——”

“關於那件事——”子京毅然地打斷他的話,接著說:“讓你困擾了,真是對不起。請你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什麼不要放在心上,這又不是說你做錯了什麼事!我是很認真地在考慮你和我——”

她再度打斷他說:“黎先生,我無意用我喜歡你這件事,勒索你的情感。如果你認為我現在辭職是欲擒故縱的手段,那你就完全誤會了。我喜歡你這件事是私事,而我要辭職的事是公事。這是兩回事,我不想把它併為一談。”

一時間被她堵得無話可說,那義正嚴辭的態度,簡直是神聖而不可侵犯,似乎他再多說一句,都會對她的人格造成侮辱。黎迅羽只能用雙眼瞪著她,而她當然也毫不退縮地瞪了回去。

“呼”他吐了口長氣,搔搔自己的頭髮,“好像輸給你的氣魄了。”

子京垂下眼,這種堅強其實是脆弱的反證,因為心裡無法去面對他討論這件事,既然已經決定要告別這段感情,若是再與他討論什麼喜歡或不喜歡的,就再也無法控制內心的情感,也許連淚水都會逼出來。

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哭什麼呢?乞求他的情感嗎?乞求來的情感對自己而言又情何以堪?驕傲與愛情是不能並存的,這點她非常清楚,捨棄驕傲能不能獲得情感,她不敢卜賭注。

“那……至少告訴我,你真正想辭職的理由。這點,我總應該有資格問吧?你不想談的事可以不談,但是身為僱主,我希望能知道有什麼你非辭職不可的理由,我才能決定讓不讓你走。”

真正的理由,其實相當簡單。因為一旦把情感說出口,它就會以倍速湧上來,渴望一個出口,渴望一個擁抱,渴望能在顧盼之間也有個人會回首,對著她微笑,然後滿足地再等待下一個同樣的迴圈展開。

沒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扮演一個“專業”的助手角色。

剛剛大言不慚地說,公私不能混和,可是她才是那個先把公私混為一談的大笨蛋。已經無法挽回地,把情感的圍籬給打破了。

“我需要時間,把自己找回來。”這是個最差勁的理由、逃避的藉口,可是她只能這麼說。

“什麼時候把你自己搞丟了?”

五年以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或者是三個月前?或者是一分鐘前?那都沒有差別,也不重要。子京沒有開口回答他。

“你眼前就有位現成的偵探,要不要僱用我,幫你尋找呢?”

子京皺了下眉,想擠出笑臉,還是失敗了。“對你而言,這也許只是個笑話,可是迷失的人卻不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