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他看見拉傑爾一家的混混們離開後,坎特一個人坐在石階上一次又一次翻閱著另外幾封信時,他的劍第一次動搖了。

他知道坎特並不是沒有察覺到他,而是假裝沒有察覺他。

對他而言,死在那個首席生手上或是死在這個老人手上並沒有差別,他的結局從被獵犬收留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註定了。

“結束了。”

老人平靜地說道。少年離他還有幾步之遙,他的學徒們已經封死了他所有的去路,作為一名劍技高手,他能預見從四個不同方向刺向少年的必定有一個會刺進要害。他的心裡既不悲傷,也不開心。

正如他所說,帝都不會因為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野鬼的死,而發生任何改變。甚至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死亡。

他無趣地轉身,看來他註定欣賞不到這個讓他期待已久的家庭鬧劇了。

在老者向前邁出第一步時,異變突起,一閃即逝的紫色火焰越過他的身子,將不遠處的房簷徑直貫穿,後者發出一陣悲鳴,朝地面斜墜而去,整齊的切口邊緣還跳動著紫色火苗。

“死老頭,你這是看不起鄉下小子麼?”

他聞聲回頭的瞬間,那紫色的火焰已佔據了他的全部視線——停留在門外的人影此刻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四目相對,劍刃碰撞之時,他的身子就不由向那倒塌的房簷倒飛而去。

“聽說這裡的劍技非常有名,我這個鄉下來的小子可是不遠萬里來這找你切磋呢。”

在刻印的操縱下,瓦礫堆不斷朝著老者的方向轟擊而去。

林秋一邊操縱刻印逼退試圖反攻的老者,一邊說道:“我剛去坎特老大那裡挑戰的時候,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信封飄向少年,憑空而起的紫色火焰將少年與伺機而動的學徒們隔開。而林秋也化為了一道殘影,衝向了怒不可遏的老者:“喂,死老頭!讓我們進行一場緊張刺激的劍技交流吧!”

……

坎特端坐在莊園裡的臺階上,他渾身上下都被血液所染紅,他已經懶得顧及這些血究竟是來自獵犬還是他的自己了。庭院裡屍體遍佈,他的身上,佈滿了這些清一色的銀徽騎士們拼死留下的傷口。

當太陽昇起時,他的小弟們會將這些屍體處理妥當,而偌大的帝都,沒有人會去關心那些沉入水底的屍體究竟是誰——不會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更不會有人會為他們悲傷。

在加入獵犬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捨棄了自己的一切。

再後來,最後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他知道,來的人,應該是獵犬最後一個刺客。

黑鐵重劍立於他的面前,坎特卻絲毫沒有起身的動作,任由少年踉踉蹌蹌地來到他的面前。少年右手握著染了血的長劍,一如既往人蓄無害地笑著。

“溫格妮,這是你母親的名字。她在信裡告訴我,她有一個名為扎克的兒子,希望我能收留他,但是我沒能幫她完成心願——黑道之人,言而無信,這是罪責其一;黑道之人,拋棄妻子,父親之責,理應孩子承擔,這是罪責其二;黑道之人,無法照顧家人,這是罪責之三。”

“所以……不必迷茫,扎克…拉傑爾。”

坎特緩緩合上雙眼,這是一場他等待了許久的審判。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被他稱作扎克的少年注視著毫無防備的坎特,他知道,只要自己揮出一劍,就能輕易地取下拉傑爾一家首領的人頭。

在開啟第一張信封前,他固執地認為母親為他留下的那幾封信,是為了讓他向那個拋棄他們的男人復仇。

劍落地的聲音響起,當坎特再度睜開眼時,扎克的身影已經不知去向了。落在劍旁的,是四個空空如也的信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