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志能立刻收篷。

這時,蘇女士說:“韶韶,有他照顧你,我放心了。”

“蘇阿姨。”

蘇女士舉起手,“我累了,我們下次再談吧。”

韶韶還想說什麼,蘇女士又道:“不用道歉,我明白你們的心情。”

她站起來,這時,韶韶發覺她比進來時老了許多。

咖啡室外自有接她的人。

司機開著輛藍色德國房車駛近,車子並非最新款式,可見她經濟情形一直很好。

送走蘇女士,韶韶立刻板起面孔,拿鄧志能開刀。

“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鄧立刻舉起雙手,擋在頭上,表示無招架之力。

韶韶惱怒,“人家蘇阿姨即使知道往事,也沒有義務和盤托出,你不該得罪她。”

小鄧一味認錯,“是是是是是。”

“再說,人家會以為我同你夾好了做圈套,一個扮紅臉,一個做白臉。”

“是是是是是。”

“你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韶韶悻悻然。

“是是是是是。”

“你有完沒完?”韶韶笑罵。

“是是是是是,我還能說第二個字嗎?”

“況且母親的事,她不一定全知道。”

“不知全部,也知道八九。”

“你憑什麼那樣說?”

“她在你兩三歲時還見過你。”

韶韶不語。

“她一定目睹你母親改嫁。”

半晌,韶韶抬起頭來,她也明顯地比今早蒼老了,“我不想再發掘往事。”

“那你為何來見蘇舜娟女士?”

“因為我懷念母親,已與母親永別,能見到母親生前好友,也是一種慰藉。”

鄧志能摟著妻子的肩膀,往停車場走去。

這時,天正下毛毛細雨,他倆沒帶傘,也不在乎,在雨中並無加快腳步。

小鄧對韶韶說:“即使母親活足九十九歲,孩子們也總覺她去得太早。”

韶韶抬起頭,“家母從來沒享過福。”

“生下你,已經是福氣。”

“大嘴,你真會講話。”

“我能不能請求你別在陌生人面前叫我大嘴?”

“蘇阿姨是半個自己人。”

“咦,”小鄧到這個時候才說,“下雨了。”

他倆已經衣履盡溼。

第二天,韶韶託同事把照片做底片放大。

同事笑道:“著色我就不會了。”

“但是,你一定認識這樣的人手。”

“有一位老先生,從前做美工,如今退休了,情商客串,不知行不行。”

“拜託拜託。”

那年輕的攝影組同事側側頭,“真沒想到彩色攝影會這樣普遍,黑白底片除卻我們這些行家,簡直已經沒有用。”

“是在六零年代起飛的吧?”

“真正蓬勃,是在七零年左右,人各一機——照相機。”

“這張照片歷史悠久。”韶韶輕輕說。

“彌足珍貴。”

“交給你了。”

“我下了班馬上替你做。”

做妥後韶韶會給蘇女士送去。

放假放久了渴望上班,有初來報到的新生短周都回新聞室來看報紙。

師姐如區韶韶,當然更具歸屬感。

不知怎地,那沒有間隔、鬧哄哄的新聞室早已成為她的精神寄託。

母親生前來過一次,十分訝異。

“女兒你坐什麼地方?”

韶韶指一指其中一張寫字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