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種情況下,作為唯一綠葉的男子,一般都會被群芳圍繞在中間享盡豔福,然而,此刻亭中的這個白衣男子卻不但背對著眾女,孤獨一人憑欄而立,那猶如青松般的脊背更是近乎僵硬地挺直著,尚未見其容,已能感覺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拒人千里的冷傲之氣。

其實,不獨白衣男子孤傲,亭中那一個個容顏各異、但姿色全都不俗的少女們,也沒有像尋常少女般刻意地發出各種各樣悅耳的嬌笑聲,而是磨墨的磨墨,揮扇的揮扇,煮茶的煮茶,彈琴的彈琴,安安靜靜地各司其職,猶如眾星拱月一般,默默地環繞著中間那位身著鵝黃色紗裙,正纖腰低俯著專心作畫的少女。

琴聲泠泠叮叮,幽長空曠,聽來十分蕭瑟孤冷,但偏偏的,襯著眼下這肅然的一幕,又讓人覺得異常的和諧。

一陣秋風拂著鵝黃色少女如雲墨髮上的飄帶,將其調皮地吹進少女如天鵝般優美的頸項之中,貼著羊脂般細白柔嫩的肌膚,轉瞬間又和一縷髮絲糾纏,相伴相舞。那少女卻始終低垂著扇貝般均勻濃密的睫毛,輕抿著不點而紅的玫瑰色芳唇,專注地描繪著手下的人物。

她在作畫,然而瞧在旁人的眼中,她卻本身就已是一副便是極品丹青妙手,恐怕也難以描繪其神韻的絕世畫卷。

“小姐小姐,不好啦,趙家表少爺來啦!”隨著小丫環由遠而近地接近花間亭,以及清脆呼聲的響起,無聲而養眼的畫面頓時被打破,一下子生動真實了起來。

“什麼?”

鵝黃色紗裙少女猛地一驚,下意識地一揚手,卻不料筆尖剛沾了墨汁,被她這麼粗魯地一揮,數點墨汁頓時開始空中旅行,激動地飛向右側正在侍墨及彈琴的兩位少女。

那侍墨的少女看起來臉上還尚未脫稚氣,卻甚是機靈,立時柳腰一折,上半身猶如無骨般往後一抑。那串墨珠沒了第一個非禮的物件,只好把滿腔熱情全投射在專注彈琴的少女臉上,唰地一下,彈琴少女那清冷如仙的玉顏頓成一溜兒藝術抽象水墨畫,那一個黑的鮮明啊!

琴聲頓斷,除了那位巋然不動猶如又瞎又盲的白衣男子外,亭中的少女們以及剛跑進亭子的小丫環頓時都一片呆滯,然後不約而同地悶笑了起來。

“哎呀呀……”鵝黃色紗裙少女愣了兩秒鐘,慌忙丟開羊毫抓起袖角,就要去為彈琴的少女擦拭墨汁。

這一鬧劇,方才還彷彿隻立於在水一方、集萬千氣質於一身的絕色佳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冒冒失失的鄰家女孩。

“小姐,你那是上好的月谷黃錦。”彈琴的少女偏頭避開,同時銀牙緊道,美目裡滿是嗔怒。只是不知道恨的是主子的“毀容”,還是恨她的暴殄天物,或者恨同伴們的取笑。

江南本是絲綢之國,鄉下農村,幾乎家家養蠶,各個女子都會紡紗,這綢啊紗啊自然不稀罕。然而,有一處地方卻因蠶種奇異竟能吐出不染而豔的黃絲而聞名天下,從一問世便成為皇家的貢品,又因那蠶種培植艱難,每年所產數量有限,更為珍貴。如果不是因為那地方正好屬於燕家,皇室又特別有恩賜,縱然家裡再過富有,自己家小姐也是穿不起這麼名貴的料子的。

“噢,啊……那紫雲你自己拿手帕擦吧!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都在全國首富家中薰陶十四年了,居然還擺脫不了前世的冒失毛病。鵝黃色紗裙少女——哦,現在應該說是前世在空難中穿越到虎穴之中的顧妍妍,今生貴為燕家正房獨生女的燕飛羽了。只見如今重生的燕大小姐一邊諂笑著為自己的冒失道歉,一邊忍不住吐了一下舌頭,初時那彷彿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氣質,霎時變得如鄰家少女般親切可愛。

“小姐不是故意的,小姐是有意的。”先前那個機靈避開的少女嘻嘻地笑。

“小丫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