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沈括掏出手錶,藉著月光眯著眼睛看了看,已經八點二十了。

但是那個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他老神在在地靠在一側的牆上,一隻腿撐地一隻腿微曲,歪著頭,一動不動,好似是在閉目養神,又好似已經睡著了。

沈括知道他沒有睡,也沒有在養神。那個人全神貫注地監視著他,一旦他試圖做出什麼要逃走,不,甚至只要他隨便翻個身,那邊的目光也會立馬投射過來。

其實他也知道,就是他從這個房間逃出去,再找一個房間關上門,打好反鎖,也沒有用——靳劭會開鎖,他逃到哪裡靳劭都可以跟著去。

沈括不知道,怎麼最後還是變成了這樣。

他還是太過天真。好吧,沈括自嘲,他本來就很天真。爺爺只告訴他要保護村子裡的人,卻從未告訴他,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戰五渣,要如何在這殘酷的末世保護他們。

他以為在這種糧食稀缺的末世,他可以靠著給靳劭提供一個吃飽喝足,輕鬆溫馨的居住地來穩住他,繼而馴化他,讓他安於在村子裡做一個吃喝不愁的村民,而不是隨時可能給他和他的村民帶來傷害的危險分子。

沈括從未想過靳劭會是一個好人。就算孩子不是他騙出去的,但是他確實是拿孩子做威脅才進了他們這個龜縮在偏遠地區大門緊閉的村子。而且這個人對自己的身份來歷隻字不提,對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目的也隻字不提,好像他是從天而降,是老天派他來這裡的一樣。

沈括不專門去打聽,但是他對靳劭的身份也大致有個猜測:要麼,就是那些被基地市或者各個臨時基地早期驅逐出來的人;要麼,就是那些臨時基地裡已經把食物吃光了不得不出來找新的食物的人,這個食物,當然也包括人肉。

沈括更傾向於後者,畢竟被趕出來的人哪裡來的他這樣一看就很有技術含量的戰鬥服,而且他還有槍。

沈括有點難過地意識到,他們這個在基地市裡登記的只有兩百人又最偏遠的小村莊,果然是市裡最先放棄的。不然怎麼他們這裡除了最初得了一些基礎的生活物資,別的什麼也沒有,也別提靳劭說的什麼基地法令。

確定了靳劭絕不是什麼好人,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已經開了門,就必須把這尊瘟神安排下來。其實,在後來看到過靳劭靈活的身手之後,沈括自己都不確定,如果他沒有開門,靳劭有沒有可能直接想辦法爬上那面四米多高圍牆。

沈括不想他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麼久才保全的村民有任何一個被外來的危險分子傷到,這也是他爺爺的遺囑,所以,作為村子裡唯一的青壯年男人,他只能把這個人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想得很好,在這末世,再壞的人,想的無非也就是活下去,比別人活得更好。經歷過可怕的飢餓之後,只要這個人不是瘋子,在有機會過上這樣吃喝不愁的生活的時候,他就應該想辦法留下來而不是傷害村民並與他們為敵吧?

不得不說,靳劭一來就生病又被他救下這件事給了他很大的安心,特別是靳劭在醒來後明顯的變化,還有自然而然的提供幫助等等,都讓他覺得這個人是個聰明人,知道與他為敵沒有好處。他以為靳劭這就是打算在村裡好好做個村民了。

而他之後真的風風火火地帶著村民們出村撿柴火,教他們如何在叢林保護自己,還為他們中毒的村民冒著危險找來解藥,這一切,都叫他安心地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收服了這個人。不說收服吧,至少,他覺得靳劭是想好好在村子裡待著的。

唯一讓他十分煩躁的靳劭總是變著法子和他打聽他食物來源的問題,但是在經過一番換位思考之後,他也覺得那並不算什麼太大的問題。人總是有好奇心的,而且在這饑荒末世,能弄來食物簡直就是一種作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