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模樣,他把寶劍就放在腿下,馬鞍置在身旁,靠著牆歇了一會。果然門又開了,又來了幾個客人,都抱著很重的行李,塞得屋中更滿,擠得韓鐵芳的地方更窄了。這幾個客人一進來,屋中的聲音可突然低落下去,個個都停止了他們的談話,來的這幾個客人都像是正經商人,多半穿著長衫,戴著瓜皮小帽。

他們有的懊喪著不語,有的卻大發牢騷,說:“羅小虎倒不惡,那些個官差雖也使勢力叫我們讓屋子,倒還不至於打人。可是那幾個聽說是甚麼鏢頭的,我們因為行李重,搬得慢了些,那個耳朵旁邊長著黑毛的小子立時就拿腳踹人!”

韓鐵芳便注意去聽,旁邊的人卻又都一齊發問,包圍住了那幾個客商,那幾個客商的口音又難懂,因為氣憤,說的話也就很快,所以很難聽得清。略略地只聽出幾句,是:“人恐怕不行啦!哪裡是虎,連只癩狗也不如啦,攙下囚車來就已經走不動啦,滿頭是血!”

韓鐵芳大吃了一驚,胸中像著了火,火都要由口中冒出來。又聽了幾句是:“可惜呀!玉嬌龍現在要是活著能叫他受這樣的罪?那些個人也不敢呀!不過,羅小虎還是好樣兒的,雖已被他們虐待得半死,可是我們還沒聽見他哼哼一聲。”

又有人笑著說:“他也許哼哼不出來啦!”

並聽有人說:“那耳朵後長黑毛的,到底是幹甚麼的:看他的來頭比誰都大,連那些官差彷彿全聽他的,全怕他,他把羅小虎推在一間屋裡,跟他住在一塊兒,不知他是懷著甚麼心?他的手裡永遠提著粗鞭子,另一隻手拿著把刀子,像宰豬用的似的……”

後面還有許多話,韓鐵芳像都沒有聽得清楚,然而他已經坐不住了。手握劍柄,剛要起身往外走,卻見門又開了,那掌櫃的手拿長杆菸袋,一張沒有幾個牙的嘴,大聲地嚷嚷:“喂!諸位!來到我這兒住著就是主顧,就是朋友,我勸諸位說話可得留點神!那邊的差事不是小差事,案子不是小案子,官人老爺們是那麼多,不管是老君牛張大太爺,仙人劍張三太爺,萬一你們這邊談,被那邊聽見,他們過來一鬧,你們誰也惹不起人家。我說的是好話,大家全是出門人,話要少說,閒事要少管,還有甚麼玉啦、春啦、龍啦的,在我這店房裡可都不要說!我不是怕,我是忌諱!”

掌櫃的下了警告,許多人立時就都不言語了,只有臭氣和煙氣還瀰漫滿屋。韓鐵芳卻拿起來寶劍走出了屋,在寒風裡他忿忿地站立著,心裡驚疑,就是想不到母親玉嬌龍的死傳得這麼快,新疆的人恐怕都已知這了,不然張仲翔那幾個惡賊也絕不敢這樣作。他們的行事到如今是全顯明瞭,他們是要在路上把羅小虎鞭子打、腳踢、直至於拿刀凌遲,是要用種種的私刑苦刑虐待死他!

這,我如何還能忍得住?見店掌櫃的背影兒走進小櫃房去了,他就急忙出了店門,忿忿地往西走去,卻見那家“屠家店”的兩扇柵欄門已經半掩上了,只留著一道門縫,他真有心直闖進去,憑著這口寶劍,怕誰?先殺死那個惡賊仙人劍張仲翔,但卻是又有一層顧忌,就是怕在自己與仙人劍動起手來拼鬥之間,他那幾個幫手,甚麼老君牛、隴山五虎、豹子崔七等人就趁機把羅小虎結果了,那反倒救父不成,更促其死。

唉!羅小虎是我的父親,羅小虎是我的父親!……急得他頭都出汗了,這時天已黑,街上已無人,北風呼呼地吹著,那冰雪、沙子打來的力量更是猛烈。忽然他向東一扭頭,見由那邊來了一個人,一隻子提著個晃晃搖搖的紙燈籠,一隻手捏著那根長煙袋,原來是那小店裡的掌櫃,不知幹甚麼來了。

韓鐵芳就急忙將寶劍藏在背後,使迎著走過去,笑問一聲:“老掌櫃,要往哪裡去呀?”

驀然間倒把掌櫃的嚇了一大跳,他站住了,驚訝得說:“啊!……”高舉起燈來,看了看是韓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