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頂。“

“是,祖父。”少女強忍淚水,盈盈一拜。“姝兒明白。”

她慢慢走回閨房,遣退侍女,獨自開了一個樟木鑲白銅的圓角立櫃。櫃裡一層一層,羅列的都是各式各樣的玩器。清平八年的上元夜,林沐猜燈謎贏到的小兔子,後來送給她,被她不小心摔掉了一隻耳朵;清平九年,林沐在廟會上買的美人風箏,紙面上鮮豔的顏色已經褪了大半;清平十年,林沐在棲元寺和人辯論贏到的扇子;清平十一年中元節,林沐親手畫的河燈;清平十二年,一支林沐自己做的,根本吹不響的鮮紅竹笛……

還有一小把奇形怪狀的珍珠,他在東海收集到的;一盒像是成簇鮮花一樣的片石,行走北境時候撿的;一支沉甸甸的老銀手鐲,式樣拙樸有趣,在雲南的集市上淘的;還有……

她默默回頭,望向窗邊架子上的繃著的大卷獸皮。四尺高六尺寬的大立屏已經快要畫滿了,那是照著林沐陸陸續續捎來的信件,簡筆勾勒的草圖,對所到之處山河地理的描述,畫出的大梁邊疆圖景。當中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書,求著祖父和父親幫忙找了多少輿圖多少前人書畫,幾番添減,數次增刪,整整兩年的心血,全都凝集在這張圖上。

其實最開始她是有點討厭他的。

言氏家學,素來不收外人。因為多了一個林家的孩子,她只能坐在屏風裡面聽祖父講課,和堂兄弟們辯駁問難時,也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而且那位林家的小公子簡直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她不止一次聽到族學裡的先生拿他教訓家裡的堂兄堂弟:“你看看人家,三天只來聽半天課,平時還要抽時間練武,功課還比你們好!”就連跟她辯論的時候也不留情,在課堂上,或者在祖父的書房裡,好幾次都把她駁得啞口無言。

真是討厭。

她默默捧出一個黑漆描金的匣子。裡面一頁一頁,都是他寫來的信——當然,收信的人必然是祖父或者父親。至於捎帶給她的,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在最後單列一頁,內容也是很正經的討論經史功課。

再然後,就是驛馬寄來的信件,或是飛鴿傳書遞來的小小帛卷,寫著他這些天又行到了哪裡,關河風貌,遊歷心得。

她一張一張撫過這些信件,理平,疊好,裝進信匣,放回立櫃——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親手關上了雕著百蝶穿花圖樣的櫃門。

最後,踉踉蹌蹌地伏倒在床邊,無聲慟哭。

不知哭了多久,肩頭忽然落上一隻溫暖的手來。言靜姝淚眼模糊地抬起頭,只見母親含淚坐在身邊腳踏上,見她抬頭,執起絲帕,輕輕沾去她面上淚痕。

“娘。……我聽你的。”

言靜姝深深地吸了口氣。再開口時,每一個字都在顫抖,卻是清清楚楚,更無半點猶豫退縮:

“如果他回來……不管怎樣,我都會嫁給他。如果回不來,娘,我今年只有十四歲,十七歲出嫁……也不算晚。”

“我苦命的女兒!”

言夫人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摟住女兒,壓著嗓子哭得氣噎聲堵。言靜姝卻咬著牙慢慢推開了她,握著母親肩頭,直直仰頭看入她眼睛:

“娘,您別哭。我聽齊大姐姐她們說,武將家的女人,男人在前面拼命,最忌諱女人在後面亂了陣腳。他還沒出事,我不哭,您……也別哭。”

“好。……娘不哭。”

☆、第 77 章

“敵軍已經疲了。”

熹微晨光之下,林沐壓低身體伏在土丘後面,遠遠眺望著敵軍到現在還沒有動靜的營盤,咬著牙迸出一句。

分兵之後,他帶著一千騎兵連日襲擾。早上,中午,傍晚,夜間。踹營,射箭,趁夜裡放火,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做就是遠遠地吊著。敵人鬆懈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