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二年夏,位於京城西南角的皇家火藥廠突然發生了大爆炸,整個廠區連同庫房裡的上千斤火藥隨著沖天的黑色煙柱瞬間化為烏有,同時還帶走了工匠、太監、駐廠工部官員和附近居民的幾百條性命。

爆炸的衝擊波把周圍幾百米內的民房掃的七零八落,具體傷亡人數還要等五城兵馬司、錦衣衛、巡捕營的最終報告。

但造成的損失肉眼可見,本來就沒完工的三大殿再次遭殃,屋頂的琉璃瓦被震落了大半,腳手架東倒西歪。最麻煩的是在養心殿裡掌燈批覆奏本的皇帝受了傷,被桌子砸傷左腳,幸好骨頭沒事。

滿朝文武連夜接到了司禮監通知,明天加一次早朝。為啥要加大家心知肚明,出了如此大的事故,皇帝肯定得興師問罪。

還睡啥覺啊,趕緊想轍吧。有責任的想想怎麼推脫,沒責任的想想能不能趁機彈劾政敵,一個人想不出就去找同僚商量。

用負責夜間巡邏的巡捕營委官話講,自打懂事起就沒見過京城街道半夜裡跑著這麼多轎子,還都是銀頂四人抬,裡面坐得至少是四品以上官員。

“工部尚書何在!”所言不虛,第二天早朝的時候皇帝是一瘸一拐來的,御座也不坐了,叉著腰踮著左腳站在丹樨上面,板著黑臉一張嘴就是咆哮,吐沫星子被朝霞映襯得五光十色,再多點就能口吐彩虹了。

“罪臣姚繼可,吾皇萬歲萬萬歲……”左邊的官員隊伍中馬上走出個白鬍子瘦老頭,手裡舉著笏板顫巍巍的跪了下去,叩頭不起。

“……垂垂老矣,一生為朝廷殫精竭慮難免疏漏,朕不再追究,回家頤養天年去吧!”看到這位的模樣,皇帝好像怒氣消了,滿臉都是哀愁,揮了揮手,轉頭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御座。

“罪臣拜謝……”滿朝文武全都一言不發,半個出面說情的都沒有。

工部尚書姚繼可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被下詔獄嚴加審訊也不為過,畢竟傷了皇帝,據說還驚了太皇太后。皇帝張嘴就免了六部尚書的職務不合規,但合情,說起來也算念舊情法外開恩了,繼續糾纏下去等於害了姚繼可。

有了這個很傷感又很壓抑的開頭,朝會的內容也好不到哪兒去,主要議題就是昨晚的王恭廠大爆炸。所有相關部門一邊用自己的角度描述著事發經過,一邊小心翼翼的繞開有可能的麻煩,扯了不到一個時辰的皮。

最終連到底死了多少人、毀壞了多少民房、造成了多大損失都沒扯明白,皇帝是坐累了,大臣們是站累了,然後草草散會完事。

當然了,朝會從來不是解決具體問題的地方,散朝之後內閣大學士和吏部、禮部、戶部、刑部、兵部尚書,以及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等人先後被宣進養心殿,會同皇帝一起開始了廷推。

這種形式往往是在國家出現重大事件、高階官員出現缺額時採取的應急手段。六部尚書會同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一把手稱為九卿,坐在一起商量。

皇帝可以參加也可以不參加,由九卿就某個議題或者某個職位空缺推選出來幾套方案或者幾名候選人,皇帝最終拍板決定就成了。

“諸位臣工,王恭廠乃國之重器,發生此等鉅變卻無人能告訴朕到底損失了多少,也無人能說清楚何時可以恢復。如若是強敵來攻,朕難道也只能坐在這裡乾等著?

都說說吧,誰來接工部尚書的位置?善後事宜該怎麼處理?王恭廠該如何恢復?最快什麼時候可以供應禁軍火藥!”

這次的廷推皇帝不光參加了,還搶了內閣首輔朱賡的主持人職務,率先表明了態度。不滿,非常不滿,對朝廷目前的工作很不滿!然後又定下了會議基調,選出來的的工部尚書,必須能回答剛剛提出來的三個問題。

“……陛下息怒,臣等以為火藥廠不宜再置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