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這裡高聲叫喊?”哧啦啦大門一把推開,一個婦人滿頭插花扭腰跨了進來。夫人約莫三十四歲,濃妝豔抹很是俗氣,身上豔綠色薄紗裹著一團肥肉,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

婦人恰是冷香樓的胡媽媽。胡媽媽是久在風月場裡打滾的人,那些姑娘起初到了這裡,總是耍些性子,鬧些小脾氣,都被胡媽媽連哄帶騙,一頓棒子,鎮壓的服服帖帖。眼前這姑娘,不知道是個什麼性子?胡媽媽眼珠子一轉,上前先是抹一張笑臉,嘻嘻道:“姑娘,這裡是西京鼎鼎有名的冷香院,你到了這裡,可不作興這般亂撞亂喊的!”說罷向著門口拍了拍手,早有幾個如狼似虎的壯大狗腿提著棍子羅列在老鴇身後。

蘭凝霜一看這架勢,心裡頓時涼了半截,一摸胸口,那墜子不知什麼不見了,一張小臉霎時變得蒼白。

“姑娘要找的可是這個?”胡媽媽舉著一個墜子向著蘭凝霜眼前一晃,墜子射出萬點青光,蘭凝霜一見,正是自己的蘭花墜子,忙忙的上前要取,卻被胡媽媽推手擋了,斂入袖中。

“求求您,這位大嬸,快還我吧!”蘭凝霜掛著兩條淚痕,可憐巴巴的倚在門框上。

“這墜子對你很重要麼?”胡媽媽看也不看身邊的女子,把墜子輕輕從袖中抖出,捧在手裡細細檢視。

窗外又是落雪的天氣,屋子裡光線暗淡,胡媽媽招手,吩咐幾個丫鬟取了一盞花燈,把墜子對著燈光細細檢視,墜子青色瑩亮,卻是一塊好東西!

“這墜子權且媽媽我替你收著,你以後要在這裡接客,這麼貴重的東西帶在身邊,若是被偷兒偷了去,豈不可惜!”說罷,一揮手,幾個狗腿把蘭凝霜棍子一架,蘭凝霜撲地摔倒在地,胡媽媽抄起女子下巴,移燈細看:只見女子半張臉卻有傾國之色,還有半張卻……

“可惜了,如若不燒傷,倒是個美人胚子!”胡媽媽嘆了口氣,忽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復又近前,把那蘭凝霜細細打量一番,叫了一個小廝道:“快去,把七十里鋪的張大夫叫來!”

打發了小廝,胡媽媽把那毀容女子帶到後院,吩咐嚴加把守,一日三餐,需要小心伺候,眾人領命各自散了。

蘭凝霜的頭腦昏昏沉沉,現在所在的屋子比起剛才靜雅不少。紅木桌子雕花床,華幔珠簾低垂,畫案上鋪展一卷宣紙,文房四寶齊全。

蘭凝霜久違了這些東西,今日相見,反倒生出一絲可親。她的滄桑太多,鬱結於胸,不吐不快,筆下有千言萬語,揮灑於方寸之間。她潤筆,點下,紙上幽蘭次第盛開,柔弱卻隱隱藏著一絲堅韌,在雪中搖曳。

張大夫進來的時候,蘭凝霜並未察覺。只聽得耳邊三呼:“小的張壽丞拜見蘭姑娘!”蘭凝霜緩緩回頭,手中的筆猝然落地。

“張壽丞!你怎麼會……”眼前的老頭面皮紫紅,佝腰曲背,揹著一隻木箱子,身上青布袍子灰塵噗噗。

“您是……蘭才人!”張壽丞眯了眼,細細分辨,好久,才從女子的臉上分辨出端倪。

故國遺孑,逢在他鄉,此中滋味,百味雜陳!

好久,張壽丞才回過神來,彼此訴說亡國後的流離,他們一家四口靠著賣藥度日,一路漂泊來到這閒雲城,兒子兒媳才到不久,城裡瘟疫流行,雙雙不治而亡,老伴憂傷過度,不日離去,就留下他一個孤老頭子守著藥店,悽苦度日。

“現如今,這閒雲城人都散了,也沒人來看病,瘟疫過後,只剩下妓院還是人丁興旺!我老了,哪裡也不想去,就留在了這裡!”老頭的話裡滿是滄桑與無奈。

蘭凝霜不知如何安慰。

張壽丞看了一眼蘭凝霜,在這悽苦的境地,同是天涯淪落人,無話勝似有話。

老頭開啟藥箱,取出一個白色布包,小心展開,裡面是各色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