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看到的那幅?

她夠起頭,想探入窗戶,將那幅畫看清楚些時,屋中忽然一暗。

燭火滅了。

苻堅緩緩步出,聲調已恢復了尋常的雍容有力:“記得定時打掃,別讓屋裡落了灰了……被衾……也該常拿出去晾晾,只別把顏色曬蔫了。”

兩位老宮人忙垂手應了,送苻堅走下石階。

苻堅正要離去,尋找碧落時,只見她正走到宮前那片桃林前,一株一株地打量著,神情茫然,遂咳了一聲,道:“碧落,走了!”

碧落恍然大悟,忙應了,緊隨在苻堅身後。

因時候已經不早,出了關睢宮,苻堅便揮了揮手:“你早些回紫宸宮歇息著吧!以後朕不在宮中,你不要總悶在紫宸宮裡,沒事也可以出宮散散心,只怕……便不會像冰稜子般硬梆梆了……”

他說著,大約也覺得用冰稜子形容碧落極是有趣,居然低低笑了一笑,才在侯於宮門前的內侍隨同下,走向燕晴宮的方向。

碧落目送他高大的背景離去,只覺腿部陣陣發軟,怔怔地又望回關睢宮的方向。

幾根掛了蕭瑟黃葉的桃枝挑出宮牆,似旗幟般飄蕩著,再看不出陽春三月,那片桃林是不是曾經明若錦繡,燦若朝霞。

“姑娘,怎麼站在風口裡?”

不知過了多久,青黛探頭張望,發現了自家姑娘正神思恍惚地站在紫宸宮前發呆。

獨倚樓 胭脂雪瘦燻沉水(二)

碧落低下了頭,慢慢地握緊隨身的劍柄:“哦,想一些事。時間太久了,總記不清……天黑了,眼睛也花……”

她搖了搖頭,不想讓自己再胡思亂想。

該做的,她都已經做的,或者,她也不需要做什麼,她唯一能做的,不過是等待而已。

等待苻堅勝,或者敗。

等待慕容衝的希望,或者絕望。

苻堅的敗,便是慕容衝的希望。

可是,她真的盼苻堅敗麼?

一日復一日的相處,苻堅待她雖不太親熱,卻也絕不冷淡,公務繁忙之餘,常常不忘溫和望她一眼,甚至偶爾,會去品評她的衣裳,她的笑容,以及,她的終身大事。

人非草木,人非草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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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碧落先行出宮,登上城樓,看著鮮亮大纛迎風招展下,在眾甲士護持中,苻堅袞服冕冠,玉帶赤舄,安坐於金雕紋飾龍輈華轙的雲母車中,氣宇凜凜,威風赫赫,在長安百姓跪送歡呼聲中,率大軍自長安出發,踏上他信心十足的征途。

但見一路甲冑鮮明耀眼,排兵如蟻,旌旗戰鼓,遙遙相望,再不知綿延了多少路程。別說長安百姓,便是碧落遠遠見了,也覺心旌搖盪,豪氣干雲,一時竟忘了,慕容衝等著著大秦敗,等著大秦輸,等著大秦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八十七萬大軍,齊發江東……

當真可以投鞭斷流了。

怎麼會輸?怎麼會敗?除非老天爺開苻堅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甚至依稀看到,數月之後,苻堅依舊會率著這百萬大軍,完好無損地出征歸來,繼續每日的上朝議政,專心國事。

不過,這是不是她最可笑的夢想?

兩國交戰,必是血流成河,便是取勝而還,魂喪異鄉的兩國兵馬,必已屍積成山了。

帝王的一統江山,分明是萬千生民的血肉築成的江山!

每一張鎏金龍椅之下,都該盤旋著無數客死異鄉的冤魂!

碧落慢慢退下了城樓,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