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打算怎麼辦?繼續趕路麼?”

少年答道:“我能怎麼辦?我家也遭了難,就母親帶我和小弟藏得好,活下來了。母親說她和小弟去投靠山裡的外公家,我想著外公家裡也窮得很,我去了多半要累他們全家吃不飽了,所以去投……嗯,去投一個朋友,對我很好的朋友。”

這少年雖然滿身血汙,但楊定瞧他的身材和明亮亮不解事般的黑眼睛,推斷他應該才不過十三四歲,不由心生憐意,問道:“你朋友住哪裡?”

“據說,在長安以北四十里的蔡家塢。”

“長安……”楊定苦笑著打量他一番,道:“那麼……我帶你一路同行吧!我正要回長安。”

“啊,你果然是神仙!”

少年歡喜地跳了起來,汙血淋漓的雙手就要往楊定身上蹭。

楊定忙退一步,嘆道:“小兄弟,你先找個地方把身上清洗一下吧!”

少年垂頭瞧著自己的模樣,一吐舌頭乖乖地跟在楊定身後,看著楊定點燃火把,一把將那塢堡燃起,眼睛裡才閃起一抹難過的水光,哽咽道:“這裡的人很好。可死了給燒成一具具枯骨,連誰是誰都分不出了。”

楊定看著火焰吞吐,低沉道:“等他們親戚聞訊趕來時,他們早就腐爛得分不出誰是誰了。何況這麼大熱天,腐屍很容易引起瘟疫,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你好像懂很多。”少年默默跟在他身後走著,再不敢用自己一身的汙血去碰楊定或楊定的馬,只是忽然又笑道:“對了,我叫秦韻,家裡人都叫我韻兒。你呢?”

“楊定。”

“楊定?我叫你阿定吧!”

“阿定?”

楊定有點牙疼。這算是什麼稱呼?

還從一個小不點的少年嘴裡喚出?

“是啊,阿定好聽,而且親切。我哥哥叫阿玉,我弟弟叫阿平,我家貓兒叫阿咪,隔壁家的狗叫阿汪……”

楊定徹底無語。

但感覺還不錯,至少有個人在耳邊這麼聒噪,那個清冷幽涼的影子,便不會一直浮在腦中,蕩在心口,讓他時而悶疼,時而銳痛……

情永韻如歌:憶秦娥 西風殘照笑如歌(三)

暮色降臨時,他們找到了一處溪水,楊定料秦韻的行李已全失落了,遂將自己的衣衫取了一套給他,讓他去洗澡。

秦韻接過,笑道:“我的行李似乎給鮮卑兵帶走了,以後見著我朋友,我把衣服還你。嗯……這個,我也沒吃的……”

楊定拍拍他的腦袋,說道:“放心,餓不著你。我們先洗個澡,呆會就上來吃東西。”

他說著,正要解衣帶時,秦韻卻似想什麼般怔住,忽然叫道:“阿定,你到別處洗好不好?我不習慣和不認識的人一處洗。”

楊定皺眉。

這少年分明只是個庶族平民百姓,家中應該窮得很。

他甚至可以料定,他很可能是前往長安途中把衣食用盡了,才不得不暫時滯留在那處塢堡。

鮮卑兵要糧草要財物,可沒聽說要搶破衣舊衫的。

他哪裡來的那麼多規矩?

秦韻撲閃著眼睛凝望著楊定,顯然看出楊定有點不高興,忙著又央告:“你就讓我一個人洗吧!我身上也髒,全是腥味,你不怕聞著噁心麼?”

楊定搖搖頭,也不說話,自去繫了馬,另尋適合地方下水洗浴。

後肩背被深深扎傷的地方已經結了痂,動作時依然會隱隱地疼,但那種疼痛比起心頭不時被人撕扯般的疼痛,實在已算不了什麼了,獨結痂處發著癢,一時抓撓不到,十分難受,也不敢貪涼快在溪水中久泡,不久便起身換了衣衫,找一處平整地面,鋪上薄席,又上風口引了火,生了草煙燻著蚊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