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的太陽來得晚,卻並不妨礙遠處地平線的光暈染開來, 頭頂那一小片雅青色的天已然變淺, 像久經水洗, 褪色後的黑。

時序拉開窗簾,對面還亮著燈。

講臺上沒人,從窗戶看進?去, 也沒看見人影。

約莫是回去睡覺了, 忘了關燈。

想起電費, 時序摳搜的毛病又上來了, 趿著拖鞋,打著哈欠, 拉開門往教學樓去了。

說?來好笑?, 那位說?是來支教幫忙的, 忙還沒幫上, 麻煩倒是添了不少。

連個舒坦覺都睡不了。

走廊上的蚊香奄奄一息, 只剩下最後一小截。時序跨過它們,剛踏進?教室,腳下一滯。

教室裡並非空無?一人。

第一排正中, 有人趴在課桌上睡著了,左臉枕著手背,下巴壓住課本,手裡甚至還握著筆。

回頭看了眼地上的蚊香,時序瞭然, 他要是不來關燈,估計就是蚊子叫醒她了。

要不要試試?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 乾脆大家一起,都別睡好覺。

想是這麼?想,人還是走上前了。

女人的側臉清晰可見。

幾根凌亂的髮絲擋在前額,擋不住眼瞼處明顯的淤青,尤其她面板白,黑眼圈就更突兀。

大概是困極了,這姿勢看著都不舒服,她竟然睡得很沉,呼吸聲隱約可聞,只是稍顯急促。

在做夢?

時序一時無?聲,緊接著就看見她眉頭緊蹙,似乎很不安。很快連睫毛也顫動起來,像蝴蝶的翅膀,極輕極快地撲閃著。

她甚至說?起了夢話,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時序聽見她翻來覆去重複著一個名字。

魏辰。

或是衛城?

時序伸手推她。

“祝今夏?”

“醒醒,祝今夏。”

祝今夏沒有睡多久,卻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穿著潔白的婚紗,正在舉行?婚禮。夢中的一切都與她和婚慶討論的細節一致,有簡潔素白的花海,連身上的婚紗也是雜誌上她心儀的款式。

衛城牽著她的手,帶她走上紅毯。

耳畔是盛大的婚禮進?行?曲,四面八方是親人朋友熟悉的笑?臉,所有人都在歡呼。

出於本能,祝今夏想笑?一笑?,卻發現自己?像是看見了美杜莎的眼睛,嘴角僵硬到?扯不出一絲笑?意。

她想跑。

她不想再往前走。

卻身不由己?。

直到?素白的花海變成了紅玫瑰,紅得像血。

她終於忍不住轉身逃跑,卻被衛城死?死?拉住手,抬頭,他淒厲地質問:“你要上哪去,祝今夏?”

除了叫他的名字,祝今夏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不是說?好要結婚嗎?說?好會永遠愛我,說?好三十歲生個孩子……”衛城的手像烙鐵一樣發燙,死?死?箍住她。

他流著淚,說?祝今夏,我不會放你走的。

那雙手越收越緊,原本是抓在手腕上,後來竟不知為何變成勒在脖子上,祝今夏面紅耳赤,逐漸不能呼吸。

救命。

誰能救救她。

她聲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