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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下的身體沒有轉過來,因為大痴的腳落地後,便站直了身體。
大痴的右胳膊從何安下的肩膀上抽走,三五秒後,又從肩膀上探出。手握成拳,開啟,是一顆帶血的子彈。
何安下道一聲“師父”,轉過身來。
大痴胸口的血跡已幹,失去了鮮紅本色,舊袈裟像沾了片髒水。布料上有一個破洞,泛起毛邊。
大痴臉色慘白,牽強一笑:“不要問我是活是死,解釋起來會很麻煩。”
他的身體明顯虛弱,何安下將他扶到樹下躺好。睡了兩個時辰,大痴側身張眼,盯著三十米外的草叢。那是半米高的寬葉草,結著暗藍色的細小草籽,不知是什麼品類。
有風吹過,何安下發現草根閃了一下光。在大痴眼神的授意下,他跑過去,搜尋草叢,揀出一個銀鐲子。
銀鐲子光滑晶亮,未經過日曬雨淋,應是有人剛剛掉下的。大痴將鐲子握在手中,置於胸前,平躺著再次睡去。
正午時分,大痴醒來,側身向三十米外的草叢望去。一分鐘後,草叢自內被撥開,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她前額的頭髮狠勁地向後梳去,在後腦勺結成一個蘋果大的髮髻,這是老太太們的髮型,不料出現在小姑娘身上。
她的衣著款式也格外老氣,灰衫黑褲,沒有花飾。她彎腰在地上尋找,很快發現了樹下有人,遠遠喊著:“喂,你們看到一個銀鐲子麼?”
嗓音甜美脆亮。大痴點了下頭,何安下高喊:“拾到了!”她泛起笑容,美得無法形容。
她連跑帶蹦地奔過來,年輕姑娘的活力震撼人心。何安下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女人的身影,不是靈隱寺中的求子少婦,卻是雀樓裡狐狸精附體的姑娘。
她向大痴伸手要鐲子,一段白藕般的小臂滑出了袖口。大痴將鐲子扣在胸口,道:“鐲子上刻有鑄造日期,在五十年前,是你奶奶留給你的?”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不是不是,是我十四歲時,媽媽給鑄的。”
何安下驚叫:“你已六十四歲?”她轉向何安下,甜甜地說:“怎麼!你一點沒看出來麼?”何安下苦笑著搖搖頭。
她懊惱地蹲下,兩手按著左右太陽穴,說:“我真恨我自己。孫子都顯得比我大,太給他們丟人啦。有時候,我恨不得找塊石頭啃兩口,先把滿嘴的牙崩掉!”
她褲子寬大,在蹲著的姿勢下,仍能繃出圓滾的臀形。何安下避開目光,見她拾起了腳邊石頭,忙說:“千萬不要。”
女人總有愛美之心,她也不是真啃,甩手扔掉了,楚楚可憐地望著大痴,道:“給我!”大痴將鐲子收入袖中,緩緩說:“你不是六十四歲,而是一千歲。”
女人吃吃笑道:“和尚真會開玩笑。”她眯起的眼睛彎如鉤,單純的小姑娘霎時有了少婦的春情。
大痴坐起,右手置於右肩前,中指如環。女人變了臉色,忙跪倒,連磕響頭,直磕得前額淤青,方直起腰身。何安下看著頗為不忍,對大痴說:“師父,獸類成精很是艱難,只要她有一絲善心,就饒了她吧。”
她卻急了臉,轉向何安下,厲聲說:“小師父!我可不是小貓、小狐狸變的!”大痴溫言道:“我知道,你是一株千年靈芝。”
她消了火氣,轉向大痴,悽楚地說:“我也知道您受了傷,急需補品。您躺在樹下以等佛之力,詔攝此地藥材。我是最好的藥材,不得不現身。但我早脫了草木之形,修出了真正的人身,四十三年前跟一個叫李濤的村民結婚,已有五個兒女,兩個孫子了。求您可憐可憐我吧。”
大痴冷笑一聲:“天下草木,本是任人食用的。就算你修成人身,也可以用幻術,將自己變成一株靈芝。”
她哽咽道:“師父,那可是吃人呀!”大痴陰了臉,不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