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梅爾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認識是在一年前。那時我剛丟了工作,沒有臉面回家。我就留在海港一直找啊找。我找了很久,麵包吃完了,錢也用掉了。可還是沒有找到新工作。疾病不斷侵蝕著我的身體,我倒在路邊,想著自己快死了。就在這時,那位大人出現了。”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聖潔與誘惑同時出現在一人身上,他就像墮入地獄的大天使,降臨於骯髒卑劣的人類面前。”

凱因斯靜靜聽著,在安德魯停下後又問,“他給了你什麼?”

“新工作。”

“什麼工作?”

“運送、看守貨物。”

“除此之外,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

“複述給我聽。”

安德魯卻沉默了。過了許久,他才張嘴,“都是些安慰我的話。”

凱因斯知道安德魯在說謊。而他也清楚,被梅塔梅爾蠱惑的人不可能背叛他。

所以凱因斯沒有追問,一旦追問,安德魯就會自盡。

“我很後悔。”安德魯輕輕撫上墓碑,他的指尖在顫抖,臉上卻看不見什麼過激的表情。

他零零碎碎說著些話,像是說給凱因斯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為什麼不能及早認清——為什麼會被貴族的理論洗腦——為什麼會猶豫——會迷茫——為什麼會因為那點小事而讓媽媽過不上好日子。如果、如果我能早點把媽媽接過去——”

如果、如果……許多人的一生便栽在這如果上。

凱因斯見過很多人,也殺過很多人。那些被他殺死的人裡就有部分會在臨死前懺悔。見得多了,凱因斯也就習慣了。

若想做到沒有悔恨,只能將自己的命運抓在自己手裡。

他看著安德魯,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他也在你面前展示過力量嗎?”

安德魯搖搖頭。“不,沒有。他只是跟我說了些話。”

“你是想問,為什麼我會知道你們是眷者,對吧?”

他僵硬地笑了,宛如腐朽的屍體從泥土裡爬出來。沙啞而古怪的笑聲從可憐人的嘴裡發出,讓雨夜的森林更多了幾層陰森可怖。

“因為你們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所以在見到梅塔梅爾?阿芙羅狄的時刻,安德魯就知道,那個曾跟自己母親相談甚歡的男人、那個被母親當成自己孩子關愛的男人也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讓他心甘情願伏身跪拜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