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秀士的船隊過了江面的五里霧障,七尾蘇輕輕揮手。

船隊北折,船速忽然加快。似魚龍穿梭,劈波斬浪,如電一般飛馳,只差金丹者御風而行一線。

小半個時辰後,船隊行過江陵郡江域,船速重又降回尋常。

“掌舵,在我的鯉舟上再立十個草人。”

七尾蘇忽然吩咐虯髯掌舵。

——白衣秀士和我們講過上舟後不要為古怪事情人物吃驚。我按下好奇,一言不發地看著船手們把十個草人立在鯉舟各處;紅衣少女狐疑地眨巴大眼睛,也忍住不言。

然後,木機械傀儡掌控我們的鯉舟從船隊脫出,分成兩路。船隊向楚地的荊北道駛去;我們的鯉舟則悠悠駛向吳地的江南西道,那裡是龍虎宗本山的所在。

(“區區小舟,怎麼能飛馳得這麼快?”)

我用神念和懷中的風水羅盤交流,

(“回稟小仙長:楚之地有龍蛇澤,水族化龍之淵藪也。楚之人有剽悍不畏死者,入澤取化龍神魚之骨,以作舟,水行如飛。”)

器靈繼續滿口古文,把鯉舟的靈氣源頭和材料分析得一清二楚——南宮家的大樓船都用深海中的鯨鯢和龍骨製作;這鯉舟的龍骨原來取材大澤神魚的魚骨頭,怪不得也這麼不凡。

我對琳公主講述了一遍,

“這位蘇先生又不是四大宗門出師。不知道是做什麼生意的,手頭的闊綽不下海客。”

我嘆了下。

琳公主不回應。

琳公主顯然對探索白衣秀士的行當興趣不大,她對財富多寡也沒有多少概念。

“蘇先生,我在你的舟上唱歌?不會打攪你們吧。”

她心情大好,問在鯉舟另一廂和匡一真談論儒門典籍的七尾蘇。

“無妨事。”

白衣秀士和匡一真的案上擺著一枚古琴。紅衣少女問他們借過來給我。

“這是做什麼?”我問她。

(“師叔,以前林道鳴說你懂音律。為我和下音。”)

我試了下那柄焦尾琴。手心相應,多年荒疏的家教琴藝漸漸回來。

月白風清,水光接天。江流有聲,萬頃茫然。

琳公主扣舷歌唱,聲如天籟: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我的琴聲應和。

忽然之間,我想到幼時娘教的一首古詞,也順口唱出: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大江之無窮。攜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

聲音嫋嫋散開,餘韻久久不息。

鯉舟上的另三個人止住攀談,凝神傾聽。叫麒麟兒的清奇童子甚至把自己的小蒲團從另一廂移到我們,從蒲團上跳起隨音律起舞。

“道門出塵之音,好像讓人憑虛御風,不知道停留在哪裡。養浩然之氣淺的人聽了,就把持不定讀書之心了。”

匡一真的指節輕叩了小案。

麒麟兒一愣,立刻坐回小蒲團,然後迅速挪回匡一真那邊。

琳公主笑。

我看她的面容酡紅,雙目明星一樣凝視我。我心裡柔軟,像小貓那樣低下頭去。

(“難道見師叔如此羞澀。”)

她笑得更明媚了。

七尾蘇的鯉舟順江而下,以一rì百里之速,無事又行了一夜一晝。一整天中我和琳公主再沒有閒話。舟內我們的艙房和其他三人隔開——夜間我和琳公主各顧各修煉,消化雲夢之役的心得體悟;白晝裡她看江兩岸風物,我在自己艙房忙碌地用靈符書寫各種傳信紙鶴。

掃雲團有近五十人,我書寫了數十份傳信紙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