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去裴大人的婚禮忘了餵它,可把這位大爺給“消得人憔悴”,得了鳥食還唸經一樣一遍又一遍幽怨叨叨“衣帶漸寬終不悔”。直控訴得我心生罪孽,想要將它烤了給湯圓補身子。

綠鶯一邊給它添水一邊道:“小姐,這些年綠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逾矩說句不該說的話……三公子人真的挺好。”

我一頓,不看她,回身便出了裡廂去隔壁瞧瞧奶孃將湯圓拾掇得如何。

推門但見湯圓一身茜色對襟小褂粉團白嫩地倚坐在床沿,只差懷裡抱尾錦鯉,便能直接上年畫了。我不由心下對奶孃喜慶的品味嗟嘆了一句。湯圓抬頭見我立刻臉上綻出一笑,從床沿斯文地滑下,“孃親。”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又扯了扯他的衣襬,又替他查了遍盤紐,心中躊躇半晌,問他,“宵兒肚子疼嗎?”

湯圓眨巴眨巴眼,糯糯道:“不疼。”

“牙疼不疼呢?”我摸了摸他水噹噹的臉。

“不疼。”湯圓搖了搖頭。

“那手指呢?手指疼不疼?”我鍥而不捨。

“不疼。”湯圓睜著烏潤潤的眼睛盯著我瞧了瞧,我失望地嘆了口氣,只得牽了他的小手往外走。孰料走了不過堪堪五步,湯圓卻不走了,扯了扯我的衣襬示意我停下,我彎下腰,聽得湯圓輕聲輕氣道:“孃親,宵兒腳疼。”

我心中大石落地,俯身將湯圓抱起,招呼下人道:“孫少爺腳疼,快送回房去歇著,叫奶孃照應好。”下人領命將湯圓抱回屋內。我整了整衣襬同家人一道坐了轎子去裴家觀禮赴宴。

太后賜婚場面自是宏大排場,十里紅妝一路沿街到裴門,禮樂相和賓客盈門,下人們進進出出忙碌著,裴家雙親親自於大門外迎客,滿面皆是洋洋喜氣,乍一見我們沈家一家人,倒有些尷尬面色,不知如何開口,倒是我爹爹落落大方與他們道了恭喜打招呼,裴衍禎的孃親執著我的手握了半晌,最後一聲輕煙嘆,問道:“如何不見宵兒?”

“宵兒腳有些疼,我怕他崴了腳,遂讓他在家歇息。”我低眉垂眼答道。

老人家一時有些著急,“可礙事?家裡有現成的跌打方子,我一會兒叫人配好藥送過去。”

“不嚴重,想來休息一晚明日便無大礙。”我寬慰她。

老人家方才面上稍稍好轉,見我爹和姨娘招呼我過去這才放開我的手,我轉過身,聽她在我身後嘆道:“妙兒,你莫要怨衍禎,他有他的不得已……”

我低聲回道:“不怨。”便腳下不停地向裡行去。一路行來,滿庭牡丹依舊香,剪雲披雪蘸紫砂,引得我駐足看了看,試圖瞧出這花同五年前有何區別,入眼的卻是棲息在花瓣上年年相同的春光灼灼,倒應了那“年年歲歲花相似”之說,思及此,我不由輕聲笑了笑。

我如何會不曉得?人人皆有不得已,只有我沒有不得已罷了。

內堂之中,火紅喜慶之色撲面而來,真真是個長夜未央,庭燎之光,彼美孟姜,鸞聲將將。我尋了我爹,在他身後拾了個僻靜處坐下,聽得左右之人不管熟的生的皆來與我爹爹招呼說話,緘口不提過往之事,只當我爹亦是個看客。我爹倒也樂呵呵地應對。

我抬頭瞧了瞧廳首的大紅“囍”字,又低頭瞧了瞧地上鋪的殷紅長毯,聽著門外門內嗚哩哇啦的嗩吶聲,想了想小舅母明日的胭脂紅,覺得喉嚨裡又泛起一陣烙餅般疼痛。不由慨嘆,如今的大夫是越來越不頂事了,喝了不知多少貼的藥,也不見得丁點好轉,煎藥剩的藥渣子倒出去一簸箕一簸箕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沈家哪個病入膏肓了,要是曉得是叫根鯽魚刺給卡了個把月,還不得貽笑大方。

不曉得現下湯圓在家裡可好,如此一想我便有些晃神,不由得心不在焉起來。接下去來了些什麼人,說了些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