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輪渡靠碼頭,白鴿群飛過岸邊,乘客挨個從甲板上走下來,或探頭,或獨行,或喜悅。踏上滬上城那片土地的那一刻,喬治的心才開始有了一點活動。他的西裝口袋裡藏了一個錦袋,在心情難過地不可自已時,他會掏出看一看。

這一生,他不敢再愛了,於他而言,愛的代價過於沉重。人生中不僅只有愛,還有許多值得讓人付出的,譬如作為醫生的他,可以救死扶傷。人活著的意義,就是做對社會國家有用的事,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抱負,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作用,只要有用,人就活得有價值。

到滬上城之前,他給歐洲國際十字會寄去了履歷。

魏治明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老中醫挎著醫藥箱從他面前離開,送老中醫的途中,王希州忍不住詢問夫人的病情。

針灸治療已用了幾日,還不見得夫人的醒轉,這種情況持久下去,恐怕病人未醒,活人就要倒了,這場曠日持久的“鬥爭”到底要多久才能結束?

老中醫捋了捋長鬚,嘆道,“針灸入穴多時,除淤化血功效已達到,病人還不醒來,老身也無能為力,恐怕針灸療法對夫人不見效用。”

王希州猜到了,醫生大夫來來往往的這幾個月,他聽到的全是這個回答,出奇的一致。他看著老中醫上了黃包車,另一輛黃包車迎面過來。

黑呢大衣的衣角露了出來,王希州挪動了腳步,警覺敏感地走了過去。那個男人付了錢給車伕,提了箱子走過來。

取帽在手,瘦削的臉型和深凹的眼眶,他怎麼如此蒼涼憔悴?王希州下意識地心中一冷,腳底寒氣直冒。

“王秘書,你不歡迎我?”喬治提住行李箱,口中突出哧哧白氣。

王希州連忙接過喬治的行李,呵呵笑了聲,“喬治醫生怎麼突然來了?”

王希州的笑聲含著苦意,想必這半年的日子並不好過,喬治故作輕鬆地脫了手套,“魏回來這麼久,一通電話也沒有,他大概忘記了我……也是名醫生。”

王希州牽了牽嘴角。

兩人並列走進了洋樓,王希州請喬治在客廳等,他上樓去了。喬治坐在沙發上看了看四周,只覺翻修過了的洋樓充滿了難以明喻的陌生感。

芸姨端了杯熱茶送過來,她笑眯眯地看著喬治,“喬治醫生,請用茶。”

喬治見了熟悉的人,不禁揚眉笑道,“芸姨啊,好久不見。”

在芸姨的印象中,這個藍眼睛金頭髮的猶太醫生總是精神抖擻,談吐幽默,今日一見,倒讓她意外了,“是啊,喬治醫生一向可好?”

喬治搖頭道,“魏不夠朋友,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找我。”

芸姨習慣了喬治的口吻,遂怪自己多心,“夫人之事讓局長心力交瘁,喬治醫生多擔待。”

一隻球突然落到喬治的腳邊,喬治撿起球,四周張望不見人,芸姨焦急的聲音出現,“小少爺,你擔心哪……”

一連串鈴鐺般的笑音落入喬治耳中,喬治抬高頭,看到了站在二樓的明曦。那球估計就是從欄杆下丟下來的,明曦的兩隻手攀在欄杆上,腳上下亂蹬。

芸姨急壞了,惴惴地爬上樓,抓住了明曦,“小少爺聽話,這麼高危險。”明曦可不聽她的話,手腳靈活地跑來跑去,叫芸姨怎麼也抓不著。

他喜歡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哈哈哈。。。。。。明曦跑得來勁,累得芸姨氣喘吁吁,“擔心摔著。。。。。。”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明曦的去路,明曦抬起腦袋的同時,被喬治拽了起來,抱在懷裡仔細端詳他。

明曦覺得喬治長得好奇怪,怎麼和王叔叔、爸爸長得不一樣?就在他的臉上亂摸一通,完了,還雙腳不停地踢他。

“不要胡鬧啊,小少爺。”芸姨抱歉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