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1/5頁)
章節報錯
他不以為然地閒適起身,似是察覺我身量不及他,撩著衣袍斜傾身形,幾近平眉地注視我,張口吟道,“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如今時至,九萬里始於足下,君可南為乎?”
隨言之中,他伸出乾淨的左手自然攤著,坦然了一幅我定會隨他走的篤定模樣。
憑什麼要做出個施捨的憐憫模樣!
繚繞的歌吟之中,下意識地認為他有意羞惱與我,咬唇生恨地瞪著他,想要以自己的自持驕傲抹去他對我的可憐可憫!
如此對持,腦子裡卻漸漸有了許多的空白糊塗,恍惚只覺歌吟之中的雲景藍天怎麼就落了下來,人也不知怎就隨了他的飛語夢幻之吟飄揚遠離,腳下生風的竟是有了一些御風而走的興奮瘋狂。
曾幾何時,父王行駕出宮,說是出城行獵,可我心裡明白,他是真的要走了。
猶盼僥倖地向他伸手,迎來的卻是他淡薄鄙夷的笑,那眼底的厭棄幾乎還在我眼前,令我每夜從夢中驚醒。
更令我以為,每個人,皆是厭棄我的。
怔怔瞧他。
他是個瘋子,還是個騙子,如此可憐我,要我怎麼信他是真的帶我走,而不是深藏心底的做戲嘲弄!
我像是飛鳶飄起而顛蕩,線軸的一端不知為誰所握,放也不放地令人徒生了焦灼,慌亂落在那清亮篤定的眸中,推卻不定的它便溢位了許多柔軟,像是離宮自山澗引來的溪流,映著我無比孤單的影子。
忽而想起昨夜無夢。
我落了地,銜接上那白淨手心之中的無形之線。
不知是什麼時候上前地自然握了,乾燥溫暖的真實觸感像是線軸收了個完全,執線主人將我小心拎在了心上,翩然轉身地牽了我走。
身前的人像是個神仙,本不拘世間的複雜累贅,飄如風來。這風捲著我,帶走了我心骨,也帶走了我多年的孤單。
暖風託著人,如入雲境,我不知怎就想,隨他奔赴遠方斷線也好,掛落高樹糾纏也罷,都好過活在冰冷離宮之中,無魂無心地無人牽繫。
翹了翹唇,我心下想了個明白,碎步輕趕,與他並步而走。一路無聲踏出大殿,直至走出離宮,竟是無人上前阻攔。
出了宮牆,本是決絕無回的心,怦地突兀跳出聲來。
我下意識地回望。
歷時五年,建成大半輪廓的青陵臺,已遠比離宮巍巍壯闊許多,遠遠瞧去,離宮掩在青陵臺之後,只似它的角落暗影。
過往種種,沿著離宮的暗影輪廓瀰漫了輕煙又沉澱了濃霧,掩在半是朦朧影子半是壯闊巍峨的青陵臺,好似只消我輕喘了一口氣,便能從八年夢境之中醒來。
我醒來,不拘種種,當是自由無系,可終究還是忐忑,不知是我厭棄了它,還是它終究也厭棄了我。
這忐忑經年不散,佔據了我在蒙城寺生長的五年。
總以為,父王會著人來尋我。
至如今,時光消逝如風,青陵臺已築建十年,十年,我從三歲稚幼長到十三垂髫之齡,從離宮到蒙城寺,未見過生母,與他早作分別,雖心心念他,他啊,怕是早已遺忘了我,竟是從未派人來尋過。
先生說過,生於帝王家,不幸即哀。
你是萬千人中的尊貴特殊,與王,終不過是自出生便可縱橫操縱的利用棋子。
只可惜,我連棋子也算不上。
屋內的溼熱令我煩躁,起身推了門,趿鞋立在廊下想要從回憶中喘口氣。
廊下的燈火在風雨電閃中搖晃不定,飄雨過簷驚涼地打在顏面上,又是黏黏地讓人不能輕易解脫。
我沉了口氣,方是眼見不遠處的前殿還亮著燈。
已是夜半,難道先生還沒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