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洗手間出來,在門口碰見了瀝川。

“你回賓館嗎?”他問。

“……不回。”

“要不要叫輛計程車送你?”

“不用,我散步回去。”我穿著件羊毛短裙,裹著件很厚的披肩。溫州的冬天其實並不太冷。

我的眼睛依然是兩個核桃,一副一觸即發的樣子。

他沒有堅持。

酒店的門是那種金色的不繡鋼十字大轉門,推起來非常沉重。我悄悄地想,瀝川的腿不方便,走這種轉門會很吃力。

所以,走到門口時,我突然說:“等等,還有別的門嗎?——我不喜歡走這種門。”

“Claustrophobia (幽閉恐懼症)?”他轉身問我。

“不是……”

目光一個來回,他就猜到了我的用意,策杖徑直地走進門去。我尾隨而至,將轉門輕輕拉住,不讓它轉得太快。

他的行動在轉門中果然有些遲緩。不過,他很快就出來了,我也很快跟了出來。

走到露天的臺階,他對我說:“以後,像這種情況,讓我走在前面,行嗎?我是男士,門很重,理當由我來推門。”

鬱悶啊。

“不說是,女士優先嗎?”我反問一句。

“如果門已經轉動了,你可以先走。我來殿後。”

“不會吧,這都是哪個年代的規矩啊?”看他一本正經地囑咐我,我只想笑。

“不是什麼規矩,只是讓你更加方便,如此而已。”

“說到方便,我倒覺得,應當是行動方便的人照顧行動不方便的人。”頂嘴,翻白眼。

“謝謝提醒,我行動很方便。”不示弱,一句話塞死你。

說罷,他揮手叫出租。看見他坐進去,我也鑽了進去。

“不是說,要散步回去嗎?”他問。

“前面有個關廟,一直想去看看。今天正好順路,你陪我去吧。”

他冷冷地坐著那兒,弄不懂我的意思,乾脆一路都不說話。

我對司機說:“勞駕,司機先生,關公廟前停一下。”

車開了不到十分鐘,關廟就到了。我和瀝川一起下車。

很小的廟,卻有很好的香火。門前一排大紅燈籠。當中立一丈許木人,手拿一杆大刀。面如重棗,長髯飄拂,氣概威武,頭頂有四個大字:“義炳乾坤”。

齊膝高的門檻,瀝川進去的時候,很有些麻煩。他不得不用手將是假肢的那條腿抬起來,才能越過去。我們一起來到關公面前。

我點了三柱香,對空搖拜,唸唸有詞,然後說:“瀝川,聽說過《三國演義》嗎?”

“聽說過。”

“知道劉關張結拜的事吧?”

“知道。”

“瀝川,我要和你結拜。”

“什麼?”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我,謝小秋,要和你,王瀝川,結拜成兄弟。”

目光轉向迷惑:“為什麼?”

“你知道,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兄弟關係要好過同事關係。”

他搖頭:“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如果是同事關係,同事可以在任何時候發展成戀人。你肯定不希望我們的關係朝這個方向發展,對不對?”

他點頭:“對。”

“所以同事關係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我看著他的眼睛,不讓他移開目光,“可是,兄弟就不同了。兄弟是不能發展成戀人的。如果那樣的話,就成了亂倫。亂倫的事,你我肯定不會做,對不對?”

他冷眼看我,不吭聲,不接話,猜想我在耍滑頭。

我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