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賈忙問:“範叔是想在這兒遊說秦王嗎?”

范雎可憐兮兮地說:“我昔日得罪魏國,亡命來此,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敢開口言事嗎?”

須賈又問:“範叔在秦,何以為生?”

范雎這回眼淚真就掉了下來:“為人幫傭,餬口而已。”

須賈早先坑害范雎,不過是嫉妒加上“極左思維”。他本質上並非冷血之人,見范雎這副“犀利哥”的模樣,不覺動了哀憐之意,連忙招呼他同坐,又吩咐手下端了酒食來,給范雎充飢。

時值寒天,范雎衣衫單薄,凍得瑟瑟發抖。須賈見了,嘆道:“範叔怎麼窮成這個樣子?”於是又命左右,拿一件棉袍來給范雎穿。

第十八章私人恩怨有時也能推進歷史(2)

范雎慌忙擺手:“大夫之衣,範某何敢當?”

須賈說:“故人何必過謙呢?”

范雎穿上袍子,再三再四稱謝,然後問道:“大夫來秦國有何事?”

須賈說:“如今秦相張君正受重用,我想走走他的門路,但遺憾無人引見。先生你在秦國久了,是否有關係,能讓我先跟這個張君勾兌勾兌呢?”

范雎說:“巧了,我的主人恰好與丞相關係不錯,我也曾隨主人到過相府,這個張丞相,特好談論,言談間我的主人答不上,我往往就要插上兩句,張丞相認為我有辯才,常賜我酒食。跟他,我還算貼得上。先生您要想謁見張君,我當同往。”

須賈喜上眉梢:“既然如此,麻煩你預先訂好日期。”

范雎說:“丞相事忙,今日正好閒暇,何不這就去?”

須賈當然願意,不巧他的馬車壞了,范雎就詐稱自己主人的馬車可以借出來,於是回到相府,趕著自己的馬車出來,再到驛館請須賈上車:“今兒我為先生趕車!”

世上的事情,如果巧得像個故事,那就肯定有假無疑。須賈居然絲毫不疑,欣然登車。

一路上,范雎牽著韁繩,搖著鞭子,像模像樣。街市上的路人望見,都吃了一嚇:“哦,今兒怎麼丞相御車而來?”

眾人肅然起敬,拱立兩旁,也有嚇得慌忙走避的。須賈見了,以為是秦人都敬畏自己,很是得意,萬沒想到大家怕的是他的車伕。

到了相府門前,范雎說:“大夫請在這兒稍等,我先進去,為大夫通報一下。”說罷,就徑直進門去了。

須賈立於門外,候之良久,只聽見府中有鳴鼓之聲,有喧譁之聲,都喊“丞相升堂咯……”隨後屬吏、舍人奔走不絕,但並不見范雎出來。他只好問守門人:“剛才有故人範叔,進去通報相國,久而不出,您能幫我叫一下嗎?”

守門人問:“先生所言範叔,是何時進府的?”

須賈答:“剛才為我御車的就是啊。”

守門人哈哈大笑:“御車者?那就是丞相張君啊!他是微服到驛館去訪友的,哪裡有什麼範叔?”

須賈聞言,不禁愕然。

張祿——秦相——魏人——范雎……他腦袋轉了半天,才如夢方醒:“吾為范雎所欺,死定了,死定了!”

想想沒法,只得脫袍解帶,免冠赤腳,跪於門外,託門子進去通報,只說是:“魏國罪人須賈,在外領死。”

過了好久,門內才准入。須賈哆哆嗦嗦,低頭膝行,直至階前,連連磕頭稱“死罪”。

范雎威風凜凜,坐於堂上,直視著這個傢伙——又要搞人,又搞不死,不是自己在找死嗎?於是問:“汝知罪嗎?”

須賈汗流浹背,伏地答道:“拔我賈某的頭髮,以數我之罪,尚猶未足。”既然身陷絕境了,要保命,就先糟蹋自己吧。

范雎冷笑道:“你死都不知怎麼死的!我來教你吧,你罪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