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什麼變動,這群雜牌軍就會丟盔棄甲,四散而逃——更別說大部分人甚至沒有盔甲,逃起來應是輕快。

薛寅苦笑著按了按太陽穴,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天要亡我啊。

思緒才轉到這裡,他忽然一怔,片刻後伸出了手。

起風了,風向……朝南。

這場戰役,在後來的史書裡,沒有留下名字。

關於它的記敘是有的,但是它實在是算不上什麼戰役。

柳軍精力充沛,兵強馬壯,攜威而來,薛朝無援少兵,軍中一群烏合之眾,上下離心,聞柳軍威名而喪膽。

柳從之帶著必勝的把握,攜先鋒軍行至宣京城門附近的時候,只見整個古城靜悄悄的,城樓上空無一人,沒有城防,無人守城,宣京古城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柳從之勒馬,見這陣勢,稍一皺眉,“這倒是不尋常。”

袁承海在他左近,見狀皺眉道:“以霍方的脾氣,絕不會做出此等空門大開之事。是有詐?”

另一軍中將領策馬上前,也建言道:“這事看上去蹊蹺,殿下,不如我命人先上前一探。”

柳從之不語,打量宣平城,忽地目光一凝。

四野隱有風聲,此外一片寂靜,只聽前方傳來吱呀一聲,聲音拖得慢而長,彷彿一個腐朽老人的最終一聲嘆息。

柳從之目光如電,緊鎖眼前古城,面現訝色。

十月二十三,柳從之陳兵宣京,宣京渾不設防,城門洞開。

宣京城門,正被人從裡面緩緩開啟。

此為宣京正門,可稱雄偉,開得也極慢,遠遠透過一條縫隙,完全無法窺探城內景象。眾人鬥志滿滿而來,見這情景,卻都一愣,今日所見,實在是和事前所有預料都不相符,也未曾考量對策,一時舉棋不定,柳從之沉思片刻,笑道:“城防全無,城門大開,倒是誠意十足,諸位隨我入內一探究竟,如何?”

袁承海謹慎道:“恐是請君入甕之計。”

“不錯。”柳從之點頭,大方肯定,而後氣定神閒地微笑,“遲早都是要去的,既然人家請了,豈不正好?”

袁承海微感詫異,柳從之行軍雖不乏巧計險謀,但多數時是以謹慎為重的,行事穩重,然而今日……他觸及柳從之亮極的目光,微微一怔……今日,這個一貫以城府深沉、從容應變著稱的人,也是難掩興奮了啊。

袁承海忽然想起柳從之傳往宣京的書信,裡面有一句話是:遊子歸鄉。

柳從之是遊子歸鄉,他又何嘗不是?袁承海生在宣京,長在宣京,袁氏一門書香門第,兩代大儒,聲望極高,然而逆子反叛,以至全族流離失所,清譽毀於一旦。

種種恩怨,至如今,終是個了局。成王敗寇,自古如此。

柳從之主意已定,其餘人無有不從之理,大軍魚貫向前,直逼宣京城門。柳從之身披盔甲,腰負長劍,胯下坐騎神駿,身為主帥,卻是一馬當先,渾然不懼。

他身上儒雅氣息向來極重,模樣俊美,平素談笑風生,像個文士多些——他本就是文士、名相,此時做武將打扮,嘴角仍然含笑,周身不見絲毫兇戾,只顯得英氣勃勃,氣度從容。

在他緩緩逼近宣京的同時,宣京城門同樣緩緩開啟,先是縫隙,而後縫隙緩緩擴大,先是一人寬,再是兩人寬,再是一丈,兩丈,終於徹底洞開。

一人身著龍袍,靜立於城門前,正是薛寅。

薛寅立在風中,身上裹著龍袍,被吹得嘴唇發青,第一眼就看見了策馬而來的,名滿天下的柳從之。

初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以一人之力改寫時局的人物,薛寅心中的第一個念頭是:早知道姓柳的膽子那麼大一一個人跑那麼前,他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