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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她也是有知覺的,因為,待會兒才輪到她正式上場。
很快,這一天的重頭戲要開演了。“抓周”這項古老的活動,在這座西式的宅院裡進行起來。大人們在桌子上擺了一隻漆盤,盤內盛放紙筆、金鎊、針線、點心,或許還有別的一些容易尋到的東西。
在一切就緒之後,年幼的小姐被傭人抱了出來。她被放在盤子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手上………他們要看她從那些東西里,挑了什麼。在這時候,大人們顯得格外“孩子氣”,好似只要拿起一件東西,這個女童的一生便被決定了一般。
年幼的女童伸出細嫩的手指,抓向盤內之物。在這一瞬間,人們都屏住呼吸,看上天將給出怎樣的預示。女童的手指,最終觸上了一枚金鎊,四周的大人們鬆了一口氣。這預示是世俗的,但也未嘗不滿足了人們一生富足的念想。
這個曾經抓住金鎊的女童,就是張愛玲。
雖然,後來有傭人說,她抓住的是一支筆,但姑姑卻堅稱,握在女童手心的是金鎊。
生在這樣一個沒落的貴族家庭,張愛玲應該是不缺錢的。不知為什麼,她要這樣緊緊地攫住金錢。但後來發生的一切,讓她越發明白,金錢有多重要。
在父母離婚之後,張愛玲面對的是嚴苛的生活。
曾經也算和藹可親的父親,不知怎麼就猙獰起來了。學校的鋼琴課需要繳費了,少女張愛玲躊躇地走到父親煙榻前。他一臉漠然的神情,她囁嚅著開口,討要一筆錢,神情侷促不安,又增添了一分尷尬。而那個被稱作“父親”的男人,只是撇過頭來,用渾濁的雙眼看了看她。這一眼好似意味深長,但細看又空茫茫的,什麼都沒有連愛也沒有。
她咬著嘴唇,好幾次想要再開口。但那個煙霧中的男人,好似離自己越來越遠。雕琢精細卻又舊了的煙榻成為一道難以跨越的天塹,父與女,所謂親情,在這裡都被割裂了。這讓少女感到羞憤又無奈。她唯有埋下頭,沉默地走開。
而她小時候羨慕大人們穿著高跟靴與顏色豔麗的旗袍,好不容易到自己長大了,卻再也沒有機會穿上登樣的衣衫。繼母總是將自己的舊衣扔給她,穿著“碎牛肉色”的醬紅色薄棉衫,好似渾身上下生滿凍瘡。這讓少女感到恥辱,也深深地自卑。在那段日子裡,張愛玲過得極其沉默,小心翼翼地,在學校裡也沒有交到好友。
在投奔生母之後,張愛玲也並沒有過上“富足”的生活。母親黃逸梵是一個優雅的人,但體內缺乏母愛的因子。她很公正地提出,張愛玲可以選擇繼續上學,或者買漂亮衣服,早些嫁掉。
張愛玲當然不願早早嫁作人婦,她選擇了繼續自己的學業。如她自己所說,直到後來得了獎學金,手頭方開始寬裕,狠狠地做了幾套新衣穿。
母親黃逸梵很有羅曼蒂克精神,對於張愛玲曾將五元稿費花掉的事情,她很是遺憾。她認為,這第一筆收入應當存留下來。但張愛玲卻並不這樣想,在她看來,錢都是要花掉的。錢就是錢,其本身並沒有感情。它所存在的所有意義,就是換取物質的愉悅。
張愛玲用那五塊錢買了一支唇膏。它增添她一分美貌,這就是那第一筆稿費的所有意義了,別無其他。
“母親是個清高的人,有錢的時候固然絕口不提錢,即至後來為錢逼迫得很厲害的時候也還把錢看得很輕。這種一塵不染的態度很引起我的反感,激我走到對面去。因此,一學會了‘拜金主義’這名詞,我就堅持我是拜金主義者。”(摘自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她這樣說。閉上眼,幾乎可以想象出她寫下這些文字時,眼底的一抹清冷。
人情的涼薄,總是讓張愛玲沒有安全感。但錢不一樣,它實實在在地,沉甸甸地待在口袋裡,墜著,好像心裡也安定了。極端的個人主義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