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村民一樣的生活,甚至比他們還要糟糕。他現在是“超然物外”了。

車子開進了村裡。紅色的小車再次引起村民們的注意。鄉政府是沒有這種高階小車子的,縣裡的車根本不會開到這裡來。鄧一群感覺已經好幾年沒有回來了。在這個村子裡,他應該算是一個大人物。這個村裡的人做夢也想不到,他鄧一群能夠回到老家來掛職,他想。在車窗裡,他看到外面有好多好奇的路人在盯著這輛車子。那些人他都認識。可以說,他是在那些人的目光注視下長大的。然而,今天的鄧一群,不再是過去的鄧一群了。

第155節:第十一章(9)

一群羊堵住了路。鄧一群看見自己家的那幢房子,三間瓦屋,外牆的石灰已經剝落了,露出灰舊的磚塊。用茅草蓋頂的屋簷下掛了一排冰凌。兩扇木板門是關著的,上面的紅色對聯已經有一半被風吹掉了。鄧一群對司機說:“我下車了,到家裡去坐坐吧。”司機說:“不用了,我要趕緊回去,下午局裡還要用車。”鄧一群說:“好吧。”司機問:“那我什麼時候來接你?”鄧一群想了想,說:“不用了,回去的時候我叫鄉里的車。”

村裡的房子建得很散。鄧一群家的房子在村子的東邊。一排房子有六七家。一些老人看見了鄧一群,鄧一群同他們打招呼,大爺大媽地叫。那些人的臉上現出敬畏的神色。農民們還是怕當官的,不管我在這個村子裡生活了多麼長時間,他想。在門外,他叫了兩聲“媽”,但屋裡卻沒有人回答他。

家裡沒有人。

村裡陽光燦爛。

隔壁的鄰居王三嫂看見他,說:“你媽媽到你父親墳上去了。”鄧一群滿心的狐疑,她到墳上去幹什麼呢?

他步行經過了很多溝溝坎坎,過小橋,翻坡地,來到村裡的墳場,果然聽到他媽媽在他父親的墳前哭泣。遠遠地看見他媽媽的後背,已經佝僂得不像樣子了。她那蓬亂的白髮,在風裡飄著。

這樣的景象讓他心酸。

與他相比,媽媽的生活是多麼地沉重啊!

這樣的場景也讓他回想了自己的生活,他在心裡問自己:我是個人物嗎?或者只是我自己以為是個人物?在肖家,他並沒有什麼地位。他是個小女婿。與肖國藩和他的那位連襟相比,他的成就還是小的,而且是依賴於他們那個家庭。在那個家庭的眼裡,他只是個出身貧苦然而一心想向上奮鬥的一個青年而已。肖如玉一家都是國家幹部,而他鄧一群一家除了他本人,其他都是農民——沒有見識的農民。逢年過節,他們不懂得向這個尊貴的家庭問候(為這事,鄧一群受到過岳母的批評。事實上他們根本不懂農民)。她家從來也沒有把他家當回事情。

鄧一群感到精神上受到了壓抑。

應該說,這種感覺,過去沒有,是他今天當了處級幹部,才有的。

那天鄧一群也哭了,他陪他媽媽哭了一場。事情並不複雜,去年冬天他媽媽在雪地裡摔了一跤,躺在床上不能動了。鄧一群的大哥和老二商量了一下,就把她先接到老大家裡住,住了半個月,鄧一群的大嫂劉正菊就叫她搬到老二家去。在老二家住了半個月,腿還沒有養好。正在這時老二和劉正菊為了去鄉里交糧食平攤的車錢不合理吵了架,老二就拿母親出氣,趕她到老大家去。住到老大家裡又是半個月,腿養好了。過了春節沒有幾天,老二的那個小女人,藉口老大家的雞吃了他們家的油菜子,又吵了一架。老太太在中間很為難。想想日後的生活,老太太就忍不住跑到丈夫的墳上痛哭一場。

鄧一群本來並不傷心,到了墳上一看他媽媽老成那個樣子,當時的墳場景色又很荒涼,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