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視。重視到,以整個王府中人和我的性命做要挾。

淵見被我逗笑,泛開徐淡溫和迷人笑紋。“你倒不怕我的手段,嗯?”

“我是優羅難的弟子,壽王府的座上賓,王爺的救命恩人。這樣的我,應該害怕你的手段嗎?”

“夫人這可算恃寵生驕?”他聽得笑眯了眼,眼角浮現幼細淺紋,那樣毫無防備,甚至還帶些孩子氣。

“王爺允許妾身恃寵生驕嗎?”還好,脈象雖沉伏實滑,但——我暗暗嘆息,原想放開他的手腕,卻被他反手緊緊攥緊。

“儺,你肯讓我寵你麼?”他直視我的眼,一霎不霎。

“你知道我的原則。”我平靜地回視他。我可以伏低做小、忍辱偷生,因為我對生有強大到不能動搖的執著。但,我不能接受分享愛人。即使我對愛情並沒有太多幻想和渴望,亦不代表可以忍受必須和人共享一個男人。現代女性關於這點絕大多數都有潔癖,畢竟即使有良好的防護措施也並非萬無一失,何況在這毫無保護婦女意識的古代?這位壽王千歲沒有沾染滿身花柳,真是奇蹟。只能說他幸運,因為聽起來他似乎不能人道。

這一點上,自私如我,絕對不會屈就。

淵見靜默半晌,垂下眼睫,悠悠輕喟。“是,我知道。”

然而,他攥住我手腕的掌,卻捏得更緊了,竟似要捏碎骨骼一般大力。

就在此時,鬼一敲門進來,化解他共我之間奇異的張力。

“王爺,京城飛鴿傳書,說十日後是您三十壽辰,萬歲與皇后娘娘要過府替您賀壽。太子殿下請您務必在十日內趕回京城。”

我蹙眉不已。這怎麼可能?淵見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長途旅行,更遑論十天內趕回京去了。如果要他死,也不該使這樣的手段。千里迢迢奔波往返,身體健康的人也未必吃得消。

彷彿感覺到我情緒的波動,淵見將我的手,捉至胸口,又執出唇邊,輕吻一下。然後,他低聲吩咐。

“準備洗澡水,本王想焚香沐浴更衣後再起程。”

“是,王爺。”鬼一銜命而去。

淵見覆又睜開眼,稍早的溫和,再次被毀天滅地的黑暗所取代。還有,深不可測,殘佞冷酷的恨意。

恨?他位高權重,數人之下,眾人之上,他還有什麼可恨的?總不見得是恨我們這些人罷?

從鬼一進來傳信到退出去,這之間提及的人事物屈指可數:生日、皇上、皇后、太子、回京。究竟是哪一件,觸痛他心底最陰暗隱晦禁忌的那根弦?讓他由虛弱的病人,剎那化身成噬血的魔鬼,欲擇人而噬。

這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惡疾罷?始終盤踞在他靈魂深處,無法根除。若不能教他放下仇恨,終他一生,都將持續肉體以外的痛苦,而決沒有幸福快樂的一日。

洗澡用的木桶、替換用的衣物先後送了進來,白玉犀角雙螭環耳焚香爐然著龍涎香,升著嫋嫋青煙,置在案上。鬼一往浴桶裡註上溫水,又放了一桶熱水在邊上。

“都下去罷。”淵見自床上撐坐起來。

我想扶他,他卻搖頭。“儺,你也出去。”

咦?我一愣。若在往日,我一定巴不得就此立刻轉身走人,可是此情此景,我怎能任他獨處?有很大比例的心臟病人,是在獨自洗澡時,病情發作猝死。何況他才從昏迷中醒來。

他向我展開潤雅笑容,可眼神堅持,暗暗帶著讓我心驚的狂肆,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我不會有事。若我有事,一定會出聲呼喚。別擔心,儺。我現在還不會死。”

我聳肩。好罷。

由他的眼神,我領悟到,這不是單純的沐浴更衣,更接近於一種儀式,一種戰士在出徵前,焚香沐浴,敬祈神明,保佑平安,禱告勝利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