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喊一個朋友過來。你應該陪在琳身邊。”

“太巧了吧。”亞歷克斯說,他把手機塞進口袋,“我會打電話給你,等忙完了再回來找你。”

艾琳站起身,在他的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去吧,亞歷克斯,有訊息就告訴我一聲。謝謝你能來。”

他衝出了客廳。

30

亞歷克斯頹廢地坐在辛普森紀念館旁邊一張冰冷的長凳上,臉上掛滿了淚水。他這一生還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跌宕起伏的一個夜晚。他已經超越了疲憊,進入了一種根本無法入睡的狀態。諸多複雜的情感讓他覺得神經已經麻木,再也沒有知覺了。

他已記不清是怎麼從格拉斯哥開車回愛丁堡的了,只是依稀想起給父母打過電話,還和父親頂撞了幾句。他的頭腦中充滿了恐懼,他所瞭解的情況可能會一下子惡化,他所不瞭解的情況也很可能會惡化——尤其是在寶寶只有三十四個星期大的時候。他希望自己能像歪呆一樣,把全部的信仰都寄託在無法感知的某種力量上,而不是醫學。如果失去了琳,他該怎麼辦?如果生下了寶寶卻失去了琳,他又該怎麼辦?如果琳安然無事,而寶寶走了,又該怎麼辦?眼下的情況已經糟透了:蒙德的屍體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裡,而亞歷克斯卻不能在他一生最重要的夜晚陪在他身邊。

他把車停在皇家醫院停車場裡的某個地方,跑了三趟才找到進入婦幼病房的入口。跑到前臺的時候,他已是渾身大汗,氣喘吁吁。好在護士已經見慣了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手忙腳亂胡說一通的情況。

“吉爾比太太?啊,有,我們已經直接把她送到產房了。”

亞歷克斯一路打聽著奔過病區的走廊。他按下安保對講機的按鈕,緊張地看著攝像鏡頭,希望此刻的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位焦急的父親,而不是剛逃出精神病院的病人。在等待了似永恆般漫長的幾分鐘後,病房的門開啟了,他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他事先沒設想過進來以後的情景,但身處一段幽靜得有些詭異的門廳著實讓他不知所措。正在此時一名護士不知從哪個方向拐進了門廳。“吉爾比先生?”她問。

亞歷克斯不停地點頭:“琳在哪裡?”他問道。

“跟我來。”

他跟著她沿著走廊往回走;“她怎麼樣了?”

“她很好。”說完,頓了一下,一隻手在門把上一轉,“我們想請您幫我們鎮定一下她的情緒,她略微有些焦慮。胎兒的心電圖上有一兩處谷值。”

“這是什麼意思?寶寶還好吧?”

“不用擔心。”

他最討厭聽到醫護人員說這樣的話,總給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感覺:“但產期也來得太早了,她只有三十四周的身孕。”

“請別擔心,有醫生照顧著呢。”

病房的門開了,眼前的景象根本無法與產前護理課上模擬的情況聯絡在一起。琳和亞歷克斯做夢也不會想到自然分娩會是這樣一副情景。三個女醫生忙著擦洗醫療器具,床邊擺了一臺電子顯示屏,另一個披白褂子的女醫生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琳仰面躺著,雙腿分開,頭髮被汗水打溼後貼在臉上,汗水淋漓的臉憋得通紅,睜得滾圓的眼睛裡顯出極度的痛苦,單薄的病服黏在她身上。掛在床邊的輸液管插在她的下半身。“天啊,你終於來了。”她艱難地說,“亞歷克斯,我害怕。”

他跑到她身邊,抓起她的手。她死死地拽住他。“我愛你,”他說,“你真了不起。”

床對面的白褂子醫生向他看了一眼:“你好,我是辛格醫生。”算是同剛來的亞歷克斯打了招呼。她走到床尾的助產士身邊,說:“琳,我們有點擔心寶寶的心率。進展情況不如我預料的那樣順利,我們考慮要切開。”

“快把寶寶取出來。”琳痛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