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無聊之極的煎熬了。

他們行前都得到了嚴密囑咐,見到天子後應該如何說話,可無論骨力裴羅也好,阿史那仲律也好,全都根本沒有見到過大唐天子。在他們設想中,大唐天子也就頂多和突厥可汗差不多,不過防守嚴密一些,排場大一些,可誰知道大唐的所謂排場根本是突厥無法比擬的。

被鴻臚寺的官員引領進入長安,然後被中書省的通事舍人安置在四方館,前幾天固然有人領他們遍覽長安風光,甚至還進了東西兩市,可要見天子卻門都沒有。到了今天這千秋節,他們終於如願以償進宮拜見,可結果卻是根據之前鴻臚寺官員反反覆覆告知的禮數,隨眾遠遠叩頭拜見,根本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能說出來。這會兒也是,他們已經算距離天子夠近的了,但這個近只是相對而言。整整三十步的距離,竟根本無法跨越過去!

吐迷突焦慮,吉爾查伊憂心,而阿史那仲律就是難以抑制的狂躁了。尤其是當杜士儀趁著群臣爭相獻詩,悄然走過來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抱怨道:“杜大帥,陛下什麼時候能夠單獨接見我們!”

“單獨接見?”杜士儀故意挑了挑眉,隨即哂然一笑道,“你大概弄錯了。大唐天子,不但是我大唐文武群臣官民百姓的君上,也是四夷君長所遵奉的天可汗。日理萬機,垂拱宇內,就連二位相國這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物,也不是想見就見,一個月能夠單獨面見天顏的機會,只有寥寥幾次,更不要說其他人了。從前吐蕃使臣也好,突厥使臣也罷,都很少有單獨覲見陛下的特例。”

此話一出,他果然就只見三人同時傻眼。回紇拔悉密和葛邏祿都不比突厥吐蕃,因為要看人臉色過日子,從前那些年隨大流地覲見固然有過幾次,可像這次正兒八經前來朝覲賀壽,還想借機談一談大事之際,竟是根本沒辦法單獨見到大唐天子,這怎能不教他們失望?

於是,他見吐迷突面色變幻,彷彿打算破釜沉舟,他便突然乾咳一聲道:“不過,我也知道你們跋涉數千裡前來不易,已經設法前去通融。你們全都耐心一些,別鬧出什麼事情被驅逐出長安,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們!”

三言兩語把這三個使臣先是撩撥得心急火燎,然後又四兩撥千斤地說出已經前去設法,最終方才是告誡,杜士儀就只見他們立刻都老實了。其中,為人最穩重的吉爾查伊甚至趕緊賠笑斟酒送上,用討好的口氣說道:“一切都拜託杜大帥了!”

“不用心急,今夜這千秋節還只是剛剛開始。”

這還只是剛剛開始?

吐迷突和阿史那仲律這兩個之前看不慣彼此的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自家兄長也不是沒有慶賀過節日或生日,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之後,便是和下頭獻舞的女人們胡天胡帝狂歡,哪有如同現在這樣左一個花樣右一個花樣?

這漫長的千秋節之夜,吐迷突三人只覺得屁股都已經給硌疼了,直到子時,方才漸漸告一段落。他們三人眼見得群臣起身再賀之後,赫然恭送李隆基迴鑾,一時情急不禁都站起身來。可就在這時候,他們突然只聽得背後一個尖細的聲音傳入耳畔。

“回紇、葛邏祿、拔悉密三部使臣,興慶殿入見。”

第910章 文人皆宮怨

子夜時分,興慶殿見番邦使臣,這是很少見的情況,內侍宮人們眼看除了那三個服色和大唐官員截然不同的使臣之外,還有朔方節度使杜士儀,無不明白這恐怕事關軍國大事。果然,須臾大殿中人便被悉數屏退,能夠留在天子身側的,只有林招隱。也有人見機悄悄去內侍監知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