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打探以及其他幾件事;他告退了出來時;心中仍然是熱乎乎的。

杜士儀這樣一個上司;著實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和段廣真全都不是嫡系;可一旦受到任用而有功;杜士儀竟是毫不吝惜為他們爭取恩賞;就連孫萬明這樣原本該素不相識的亦然。

而杜士儀自然不會忽略了孫萬明。不說那是宇文融臨終前託付給他的名單上的人;單單是孫萬明在此次兵變中表現出來的氣節;那就值得他敬重。儘管此人最終沒能忍住;以至於身陷囹圄遍體鱗傷;可想想若真的是那般隱忍能謀的人;也不至於被上司排擠到十年無有寸進的地步;他也不能太苛求。所以;當他來到縣廨後頭;那間盧川騰出來特意安置孫萬明的屋子時;他不禁生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盧川知道孫萬明從此之後就會成為這嵐谷縣廨的主人;會不會後悔當時沒有挺身而出?

“杜使君”十天的休養;儘管受的外傷很不輕;但在大夫的精心調治下;孫萬明的精神氣色都好得多了。由他接任嵐谷縣令的制令;下頭人哪裡忍得住;早就告訴他了;甚至還團團圍著好一陣恭喜;可他自己卻有些惶恐。此時此刻見杜士儀快步下來;前頭那些日子動彈不得;如今卻總算能在屋子裡活動的他正要下榻;卻被杜士儀一把按住了。

“你傷勢尚未痊癒;不可妄動。”

“哪裡就這麼嬌貴。這些天來;都要別人照顧我;外頭的事情甚至要勞煩杜使君親自操勞忙碌;如今我卻受升賞;實在是受之有愧”儘管仕途多年無有寸進;但孫萬明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爽直急躁;此刻咬了咬牙便開口說道;“我既不曾拖延烏羅藝謀叛;又不曾撫軍安民;卻反而佔了使君的功勞;我

見杜士儀和孫萬明說話;原本在屋子裡守著的大夫自然知情識趣地退下了;留出了清淨的地方。

此刻;杜士儀看到已經四十出頭偌大年紀的孫萬明漲得臉色通紅;他就搖搖頭說道:“是我在上奏朝廷的奏疏中舉薦的你;所以;你不用受之有愧。關鍵時刻能夠挺身而出;而又在人蠱惑挑唆未果動了嚴刑之後;還能夠把持得住;你已經很了不起了。更何況;我知道你從前第一任時;之所以不為上司待見;正是因為在括田括戶時得罪了本地大族;不受賄賂;犯了眾怒。你這十年來的官途正應了一句話;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等大丈夫;區區一介嵐谷令;算得了什麼?”

孫萬明入仕這麼多年;見過的上司也不少了;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窩心的話;他只覺得整個人從外頭一直熱到了肺腑深處;一時喉頭哽咽什麼也說不出來;只知道緊緊握住杜士儀的手。突然;他又意識到了之前大夫悄悄告訴他的那件事;臉色一下子又刷的變成慘白一片。

“承蒙使君賞識;我實在是慚愧得無地自容;可是……可是我恐怕要落下殘疾;不得不辜負使君美意了。”

見杜士儀面色陡然之間無比震驚;他不安地看了一眼左手;低聲說道:“我的左手被人用棒子打折;又懸吊太久;大夫說;就算再盡心調製;恐怕也難以活動了。”

儘管心下大吃一驚;可聽到是左手而不是孫萬明慣用的右手;杜士儀不禁舒了一口氣;旋即溫言說道:“無妨;尚書省吏部關試的時候;固然講的是身言書判;缺一不可;但此次你挺身而出乃是大義;若有身體損傷;那也是沒辦法的;怎至於就此不能做官?別說你這左手是否能恢復還不一定;就算真的不能動;你左臂仍在;形體尚全;用得著這樣妄自菲薄?你不要忘了;你家中尚有妻兒老小;他們如今正以你為傲;別辜負了他們”

“我……”

在杜士儀的目光逼視下;孫萬明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澀聲答道:“我明白了我不會辜負了家人;也不會辜負了使君厚待”

“那就好。”杜士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