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又笑了起來。難為父親還有這麼委婉的時候,而不是直言訓斥說這個不能、那個不行,估計父親也是提著筆苦思冥想,最後發現一個字也寫不出,只能翻開《女誡》摘抄一段,含蓄委婉到了極致。

華灼回信只說了些平常事還有不能回淮南府過大年的遺憾。十五姑太太囑咐她說不能把鳳佩的秘密告訴華頊,華灼雖然不以為然,但也不敢就這麼輕易地寫在信裡,再說父親顯然也有所覺悟,在信裡明確說了要等她回了淮南府再來說這塊鳳佩的事情,估計還是想起些什麼事的,所以華灼也就沒在信中提及,就連十五姑太太給她的那個密封的蠟丸她都小心收藏好並沒有急著開啟,一切都等她回到淮南府再說。無論如何,她只是個女兒家,曾老太爺留下的產業不管現在在哪裡又被誰掌握著,都不是她一個人能做主的。十五姑太太雖然不看好父親,但她作為女兒卻也不能越過父親去處置這麼大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從不認為父親無能更不認為父親沒有進取心,十五姑太太雖然一直關注著榮安堂,但是她到底不曾真正來到榮安堂,沒有跟父親交談過,沒有親眼看一看父親的為人處世,又怎麼能就那麼輕易地判定父親是守成之人。父親少的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月底十五姑太太終於走了。華灼親自送她出了城,看著十五姑太太的車駕遠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透心的涼。最大的保護傘已經離開了,之後的日子她要獨自面對來自榮昌堂的壓迫,雖然她也可以選擇一走了之,但如果就這樣逃了,她這些日子在京裡所努力的一切就都將付之東流。不想逃避,她還答應了要去參加程寧的生日宴,還答應要跟莊錚去西山訪梅。京裡的第二場雪到底什麼時候才落呢?

十五姑太太才走了一天,莊錚就領了莊靜來看望韋氏,氣得韋氏一見面就踹了他一腳,罵道:“秦家老夫人在的時候你怎麼就不知道來看為娘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莊錚只是揉著被踹到的地方不說話,聞訊而來的華灼一隻腳剛要跨進門檻就聽到了韋氏的話,被臊得滿臉通紅轉身就走。

“華小姐怎麼不進屋?”碧董守在門口,聽到腳步聲連忙掀了簾子高聲叫著,語毛裡充滿了笑意。華灼頭也沒回走得更快了,幾乎就是一溜小跑著回了秀閣。

屋裡母子兩個面面相覷。莊靜在一旁笑得死去活來,莊錚卻仍是不吭一聲,被韋氏又踹了腳罵道:“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不開竅的笨蛋?還不趕緊追去。”於是莊錚整整衣衫,不緊不慢地踱出了韋氏的屋子,又不急不緩地走到華灼的秀閣外,既不讓人通傳也不離開,只在秀閣外的那株梧桐樹下站著。

“他在做什麼?”八秀趴在窗子邊,推開一條縫,一邊看一邊對旁邊的七巧抱怨,“要進便進來嘛。站在外頭吹風,一會兒小姐該心疼。”

七巧捅捅她,道:“低聲點,小姐聽著呢。”

八秀連忙一吐舌頭閉上了嘴巴。

華灼坐在一邊好氣又好笑地瞪著這兩個丫頭,道:“有什麼好看的。他不進來,難道你們不會請他進來。”心裡卻恨得牙癢癢的。莊錚這傢伙壞到頂了,當初在信上寫西山有梅香卻不寫時間,過後又氣她沒主動去邀他,現在人都來了還在外頭不進來,擺明要她請他進去嘛,真是矯情。

“看吧,小姐果然心疼了。”

“小姐,是請莊二少爺進秀閣還是去花廳?”兩個丫頭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被華灼又瞪了一眼,這才爭先恐後地出去請莊錚去了花廳。名份未定,小姐的秀閣自然不能讓外男輕易走進。

華灼對著銅鏡照了照,覺得方才一頓小跑沒有弄亂頭髮,這才扯直了袖角,慢條斯理地往花廳走去。傻坐無言。華灼這次是打定主意要讓莊錚先開口。誰知道從她進了花廳,一盞茶下了肚,又一盞茶下了肚,連吃了一盞茶,漲得她肚子都要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