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曾指著〃電燈開關〃說:

科學發達了,我們講完的時候,啤啼叭噠幾聲,要到房裡去的就到了房裡,要到寧波的就到了寧波,要到杭州的就到了杭州:

這也算不來什麼奇事。(見《春暉》二十九期。)

呀!啤啼叭噠幾聲,心已到了鋪著大紅緞子的街上了!——若容我借了法朗士的話來說,這些正是〃靈魂的冒險〃呀。

上面說的都是〃大頭天話〃,現在要說些小玩意兒,新新耳目,所謂能放能收也。我曾說書籍可作心的旅行的嚮導,現在就談讀書吧。周作人先生說他目下只想無事時喝點茶,讀點新書。喝茶我是無可無不可,讀新書卻很高興!讀新書有如幼時看西洋景,一頁一頁都有活鮮鮮的意思;又如到一個新地方,見一個新朋友。讀新出版的雜誌,也正是如此,或者更鬧熱些。讀新書如吃時鮮鰣魚,讀新雜誌如到惠羅公司去看新到的貨色。我還喜歡讀冷僻的書。冷僻的書因為冷僻的緣故,在我覺著和新書一樣;彷彿旁人都不熟悉,只我有此眼福,便高興了。我之所以喜歡搜閱各種筆記,就是這個緣故。尺牘,日記等,也是我所愛讀的;因為原是隨隨便便,老老實實地寫來,不露咬牙切齒的樣子,便更加親切,不知不覺將人招了入內。同樣的理由,我愛讀野史和逸事;在它們裡,我見著活潑潑的真實的人。——它們所記,雖只一言一動之微,卻包蘊著全個的性格;最要緊的,包蘊著與眾不同的趣味。舊有的《世說新語》,新出的《歐美逸話》,都曾給我滿足。我又愛讀遊記;這也是窮措大替代旅行之一法,從前的雅人叫做〃臥遊〃的便是。從遊記裡,至少可以〃知道〃些異域的風土人情;好一些,還可以培養些異域的情調。前年在溫州師範學校圖書館中,翻看《小方壺齋輿地叢鈔》的目錄,裡面全(?)是遊記,雖然已是過時貨,卻頗引起我的嚮往之誠。〃這許多好東西喲!〃盡這般地想著;但終於沒有勇氣去借來細看,真是很可恨的!後來《徐霞客遊記》石印出版,我的朋友買了一部,我又欲讀不能!近頃《南洋旅行漫記》和《山野掇拾》出來了,我便趕緊買得,復仇似地讀完,這才舒服了。我因為好奇,看報看雜誌,也有特別的脾氣。看報我總是先看封面廣告的。一面是要找些新書,一面是要找些新聞;廣告裡的新聞,雖然是不正式的,或者算不得新聞,也未可知,但都是第一身第二身的,有時比第三身的正文還值得注意呢。譬如那回中華製糖公司董事的互訐,我看得真是熱鬧煞了!又如〃印送安士全書〃的廣告,〃讀報至此,請念三聲阿彌陀佛〃的廣告,真是〃好聰明的糊塗法子〃!看雜誌我是先查補白,好尋著些輕鬆而雋永的東西:或名人的趣語,或當世的珍聞,零金碎玉,更見異彩!——請看〃二千年前玉門關外一封情書〃,〃時新旦角戲〃等標題①便知分曉。

①都是《我們的六月》中補白的標題。

我不是曾恭維看報麼?假如要參加種種趣味的聚會,那也非看報不可。譬如前一兩星期,報上登著世界短跑家要在上海試跑;我若在上海,一定要去看看跑是如何短法?又如本月十六日上海北四川路有洋狗展覽會,說有四百頭之多;想到那高低不齊的個兒,松密互映,純駁爭輝的毛片,或嚶嚶或嗚嗚或汪汪的吠聲,我也極願意去的。又我記得在《上海七日刊》(?)上見過一幅法國兒童同樂會的攝影。攝影中濟濟一堂的滿是兒童——這其間自然還有些抱著的母親,領著的父親,但不過二三人,容我用了四捨五入法,將他們略去吧。那前面的幾個,豐腴圓潤的龐兒,覆額的短髮,精赤的小腿,我現在還記著呢。最可笑的,高高的房子,塞滿了這些兒童,還空著大半截,大半截;若塞滿了我們,空氣一定是沒有那麼舒服的,便宜了空氣了!這種聚會不用說是極使我高興的!只是我便在上海,也未必能去;說來可恨恨!這裡卻要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