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了大花生米,並沒有像他們先前所擔憂的那樣,梅花鹿似的戴不成帽子。而刨去這兩隻角不提,就看龍相本人,顯然也沒什麼帝王之相——沒有帝王之相,也沒有輕薄張狂的紈絝之相,他就只是美,美得出奇。除了美,再沒別的了。

露生對這位美人的要求一直很低,只要他別無緣無故地耍脾氣,別一耍脾氣就追著自己和丫丫練拳腳,就謝天謝地了。至於他身上其它那些不可理喻的毛病,露生都能逼著自己去包容。實在包容不下的時候,露生便設法去瞧龍鎮守使幾眼。人之高低好壞,往往是需要對比才能得出結論的。瞻仰過鎮守使那與眾不同的風采之後,露生能連著好幾天都感覺龍相像天使。

這一日下午,微微陰天,但沒有雨意,是個令人愜意的小陰天。露生獨自站在西廂房窗下的書桌前,心不在焉地翻閱著一本雜誌。隨著三個孩子的成長,院內的人員佈局發生了些許變化。首先是露生越長越大,率先成了個小夥子模樣,所以陳媽搬去了前頭不遠處的一座小跨院裡,把這一間廂房留給了露生獨住;其次是黃媽把丫丫也打發到了陳媽那個院子裡去,不為別的,為了防少爺。龍相自從過了十三歲,就開始對丫丫產生了新的興趣,不但總捧著丫丫的臉要親嘴,夜裡還摸進西廂房,往丫丫的被窩裡鑽了好幾次。丫丫本就是黃媽養給少爺的,可黃媽有自己的算盤,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讓丫丫成了龍相的人。娶妾也有娶妾的禮節儀式,況且丫丫現在也實在是太小了,就算真要把她給了龍相,也得再過個兩三年才對勁。

為著這些考慮,黃媽讓丫丫夜裡去跨院裡睡,白天才能回到這西廂房裡,該吃該玩還由著她。此刻龍相不知跑到了哪裡去,黃媽也正躺在裡間床上睡午覺,丫丫便很自在地溜出門去,輕輕巧巧地跑到了西廂房窗前。抬手輕輕一敲窗玻璃,她隨即從衣兜裡抽出一條手帕,展開了對著露生一抖。

露生聞聲抬頭,看清了丫丫,也看清了手帕。丫丫不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但是安安穩穩的,很能下笨功夫。她從露生那裡學會了好多字,天天寫,每個字都寫得端端正正、有模有樣。長大一點之後,她如同平常的小姑娘一般,又認認真真地學起了縫紉。龍家有專門做活的針線姨娘,所以丫丫十分有閒,天天捧著個繡花繃子,從早到晚地繡。這一年她自認為手藝有了長進,所以向露生許了願,要繡一條好手帕給他。然而她想得美妙,現實卻是殘酷的——她繡好一條,被龍相拿去一條。她不敢不給,而龍相拿她描龍繡鳳的綢緞帕子當抹布用,一點也不珍惜,說擦汗就擦汗,說擤鼻涕就擤鼻涕。今天嶄新的給他了,明天興許就沒了影子。

對於龍相,丫丫早已不知“意見”為何物,他要,她就得乖乖地給,同時暗地裡下苦工,偷著繡了個“最好的”。此刻趁著院子裡沒人,她隔著窗子獻寶,同時心裡亮堂堂的,也沒有怕,也沒有慌,就單是喜悅和得意。而露生見了帕子上活靈活現的鯉魚戲蓮,不由得雙眼一亮,臉上也露出了笑模樣。抬手一推窗扇,他對著丫丫一豎大拇指,“漂亮!”

丫丫也笑了。年紀長了,模樣卻沒大變化,依然是緋紅的蘋果臉,黑亮亮的一雙眼,笑的時候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不是笑不露齒的淑女做派。把手帕向前一遞,她正要說話,哪知未等她發出聲音,院門口忽然衝進來一個人,正是龍相。

十六歲的龍相穿著馬褲襯衫,頭髮剃得短短的,臉蛋是白裡透紅的荷花瓣。幾大步跑到丫丫身後,他一胳膊勒住了丫丫的脖子,隨即高聲大氣地嚷道:“讓你跟我出去逛,你說你睡覺!我走了,你又不睡了!”

他口鼻中撥出的熱氣撲在丫丫的面頰上,丫丫瑟縮著一歪脖子,不知為何,總懷疑龍相下一口就會狠咬自己。露生站在房內看得清楚,連忙轉身出門,走到了龍相身後,抬手一抓他的腋下,“丫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