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相大的,自從受了那隻斷手的驚嚇之後,露生不知怎麼搞的,忽然憤怒起來。一憤怒,越發力大無窮。手臂彎成了鋼鉤,龍相敢掙扎,他就勒死他!

天漸漸黑了,天一黑,夜空中就顯出了往來穿梭的火流星。那流星是子彈和炮彈,看著非常美,然而所過之處,人命無存。露生緊張地伸長了脖子向外看,想要找條路線逃命。可未等他看出眉目,懷裡忽然一鬆,卻是龍相趁他不備,一縮脖子從下方鑽出了他的手臂。

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幾大步,他回頭對著露生伸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直接扒著地面一踮腳,把腦袋探出了戰壕。

露生見狀,當場怒吼著罵了一句,起身要把他活著抓回來。可這一次無需他動手,龍相在看清外界情形之後,竟是自動地一邊招手一邊發號施令。那號令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個字:“撤!”

不撤不行了,腦袋伸出戰壕,憑著肉眼都能看清敵人的身影了!

一隊士兵將重炮一字排開,開始掩護主力部隊撤退。炮聲在一剎那間響成了山崩地裂。而露生託著龍相的屁股先把他舉出了戰壕,然後自己縱身一躍也翻上了地面。成排的火炮暫時勉強阻擋了敵人的衝鋒,露生拉扯著龍相往前方黑暗裡跑。跑出沒幾步,龍相哎喲一聲摔了個大馬趴。他拎起龍相繼續跑,跑出沒幾步,龍相又是一聲哎喲,又摔了個大馬趴。

露生真要活活地被他急死氣死了,揪著衣領把他提了起來,“你是怎麼回事?故意的是不是?”

龍相大聲答道:“不是!我這腿不聽使喚,好像是麻了!”

露生聽了這話,登時怒從心頭起,簡直想要掐死他、砸死他,一鼓作氣把他捶成肉泥,“你方才連跑帶顛地鬧了半天,怎麼會麻?!”

龍相俯身捶了捶那條傷腿,像受了委屈似的,也急了,梗著脖子吼道:“真麻!沒騙你!”

露生腦筋一轉,瞬時反應了過來——龍相那條腿也不知道是傷了多久、傷得多重。興許是走幾步沒事,跳一跳也沒事,可真要是邁開大步跑長路,就要有事了!龍相自己瘋瘋傻傻的不知道疼,換了旁人,恐怕早已經癱在了地上。

把這個道理一想明白,露生的怒火當即熄了八九成。背對著龍相一彎腰,他沒言語,只把雙手向後一伸。而龍相心領神會地向他後背上一撲,摟著他的脖子喊道:“駕!”

露生雙手托起他的大腿,這一刻也不管空中是否飛著流彈了,野馬似的邁開了長腿。他雖然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然而像一名運動家似的,頭也不回地跑了個一馬當先,直直地衝向了前方的荒草原。

可就在露生馬上要帶著龍相隱身於野草中時,忽有一隊騎兵斜刺裡衝了出來。這隊騎兵全是剛上戰場的精神模樣,背後刺刀閃著寒光,手中短槍吐著火舌,他們是一路殺過來的!

露生望著這一對近在咫尺的凶神惡煞,心中立時一冷,告訴自己:完了。

他下意識地還想找地方躲,並且轉身正面了騎兵,想把龍相藏到身後。可那隊騎兵衝歸衝,方向卻並不是朝著他,也不是朝著那片荒草原。而待到騎兵衝到一半時,隊伍中開始有人嘶聲喊:“少爺!少爺在這兒嗎?我是李尚武啊!參謀長帶兵來啦!”

這聲音盲目地隨著隊伍向前衝,顯然是根本沒看見暗處的露生。露生站著沒有動,想要分析那是否真是李尚武的聲音,可未等他分析出結果,龍相已經從他後背上跳了下來。

像是條件反射一樣,他想都沒想,直接轉身一把抓住了龍相,“幹什麼去?援兵來了,更用不著你了!你不老實地待在這裡,還往那邊跑什麼?”

龍相一掄胳膊甩開了他,“你懂個屁!幸好現在天黑,未必有人看到我跑得這麼快。趁著沒人知道,我得趕緊回去。要不然,我這一仗就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