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忍不住說道:“你倆是兩口子,我總跟著你們,算是怎麼回事呢?”

丫丫垂了頭,對著大碗答道:“你往後也得娶媳婦啊。”

露生聽了這話,卻是直著眼睛出了神。片刻之後,他搖頭一笑,輕聲說道:“不娶了,我為了報仇,害了個好好的姑娘。她帶回家裡的朋友,殺了她的親爹,是個人都受不了。我不敢再見她,讓我像沒事人似的另找女人,我也做不出。”

丫丫知道他口中的好姑娘是誰,可總覺得他這想法不對,“那也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呀。”

露生在大碗蒸騰出的熱氣中緩緩呼吸,舊日的空氣一點一點地回來了。他在這裡,她在那裡,兩人靜靜的,偶爾說一句閒話。閒話也是掠過水麵的一陣晚風,又輕又靜,至多隻拂出一點漣漪。

“不用你管我,你把你自己照顧好就是了。”他不客氣地低聲說話,“傻子,他會胖,你不會胖?他是會心疼人的人嗎?你把自己作踐出病了,也沒人可憐你!”

丫丫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其實並沒有把話聽到心裡去。此刻房內只有她和露生兩個人,多麼難得,這一分一秒都是要令人陶醉的,她哪裡還有心思去聽?再說怎麼沒人可憐自己?至少,有大哥哥!

她並不希求露生真的憐愛自己,不求,也不敢。怕龍相察覺了,又要吃醋。她只要知道世上有這樣一個人,這個人對自己有著這樣一份心,就足夠了。

在最疼痛的時候,也能忍受了;在最恐懼的時候,也不絕望了。

露生並沒有真忘了艾琳。他只是不敢想。不知道艾琳現在怎麼樣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她來講一定是個晴天霹靂。愛情是假的,好意也是假的,唯有殺人是真的,殺的還是她的至親。他知道艾琳從小沒娘,而父親再冷漠,也比外人強。抬起雙手捂住臉,他仰臥在沙發上,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對誰否認著什麼。忽然開了口,他問丫丫:“你聽見槍聲沒有?”

丫丫坐在一旁的沙發椅上,遲疑著搖了搖頭,“沒有呀。”

露生掙扎著坐起身,凝神又細聽了片刻,末了回頭對著丫丫一笑,“疑神疑鬼,聽錯了。”

正當此時,窗外由遠及近地傳來了一陣喧譁。槍聲的真假未定,可這喧譁火速地從樓外響進客廳,卻是確鑿無疑的真。露生和丫丫一起望著門口,只見徐參謀長衣冠不整地衝了進來,身邊是龍相,雙手拽著他的一條胳膊。氣勢洶洶地大踏步走到露生面前,他抬手一指露生的鼻尖,開口便罵:“你個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你他媽的都攛掇少爺幹了些什麼?孝帥養你這麼多年,養出了個冤家!你要報仇,自己報去!你怎麼能拿少爺當槍使?”

未等露生回答,龍相轉身一步跨到了兩人之間,張開雙臂擋住了露生,“你別罵他,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回來的,再罵又該把他罵跑了!”

徐參謀長平素對龍相是很尊重的,可到了此時卻也失了控。嗤之以鼻地連連揮手,他是強忍著不連龍相一起罵,“少爺,你是不是傻了?你讓這小子給哄迷了心了,你知不知道?你講兄弟感情,我不反對,我和孝帥處了半輩子,我懂什麼叫感情!可你講,他講嗎?他要是講,他會把你往火坑裡推?現在我告訴你,就算滿家的人不讓你償命,滿樹才手底下的那幫大小將軍也夠你喝一壺的!”說到這裡他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氣,眼珠子也泛了紅,“況且你說你這仇結得冤不冤哪?滿樹才他是怕咱們的,咱們不動手,他絕不會先鬧事。他不動,他底下的人也不敢動,這不正是咱們發展壯大的好時候嗎?現在可好,全砸了鍋!少爺,你別瞪我,我說這話不是為了我徐家,是為了你龍家!你要就是個一般人,我也不這麼管你!可你是嗎?你摸摸你那腦袋,我說咱們不打了,我送你回家當一輩子少爺去,你當得了嗎?你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