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不知是怎麼搞的,他忽然忘記了龍相的存在,像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他以逗小妹妹的口吻,用溫柔活潑的語氣低聲笑道:“給你帶了個小玩意兒。”

這句話很短,可在說話的幾秒鐘內,他那裡時光倒流,丫丫又成了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

然而話音剛落,龍相便湊上來打破了露生的幻覺,“那我呢?”他不笑了,瞪著眼睛看看丫丫又看看露生,重複了一遍,“那我呢?你給我帶什麼了?”

露生把皮箱放到椅子上,一邊開箱子一邊笑道:“當然也有你的禮物。”

然後他把那一筒子黃油餅乾先取了出來遞給龍相,以示自己對他的重視。他們一共只有三個人,可龍相竟也能轉著圈地時常吃醋。丫丫和露生多親近了一點,他生氣;露生對丫丫多關懷了一點,他也生氣。露生和丫丫都知道他的心思——兩個人全捧著他、哄著他、疼著他就對了,他自封了自己是宇宙中心呢!

“本來想給你買幾瓶好酒回來,可是又嫌分量太重,不好攜帶。”他摳開了筒子上面的鐵蓋,讓龍相直接抱了筒子拿餅乾吃,“所以就給你買了點兒吃的。”

然後他才從箱子裡掏出了個天鵝絨面的小方盒子,“給丫丫買了一對耳環。丫丫的禮物最好買,賣首飾的洋行多極了。”

像傳遞私貨一樣,他很隨意地把小盒子遞給了丫丫。丫丫和他心有靈犀,也很隨意地接了過來。她並不急著開啟,想要等到有時間的時候再仔細地看它。然而龍相嘬著手指頭走了過來,伸手一把奪過了她的小盒子。

開啟盒子看了看,他像是不甚高興了,咕噥著說道:“丫丫的東西比我的好。”

露生連忙哄他道:“下次再出門,我也給你挑個好的。”

龍相自顧自地取出一枚小耳環,對丫丫說道:“你別動,我給你換上。”

丫丫很聽話地站直了一動不動。露生旁觀,就見龍相歪著腦袋、抿著嘴,聚精會神地為丫丫取下舊耳環戴上新耳環。戴好之後站到丫丫面前端詳了一番,最後龍相粲然一笑,像是又高興了。

露生走近了一步,本意也是想看耳環,可是目光射向丫丫的側影,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衣領中向外伸出的一道紅色血痕。

他沒言語,知道那血痕是怎麼來的。丫丫這幾天一定是給龍相剪指甲了。新剪的指甲特別鋒利,而龍相像有癮似的,專愛在那時候狠狠地撓人一把。露生已經被他撓過無數次,教訓他是沒有用的,講道理他也不聽。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露生全權負責他的手腳,不讓他有機會對著丫丫試爪子。

丫丫被兩個人圍著看,顯然是不好意思了,不但臉紅,耳垂也透了紅。搭訕著從龍相手中拿過了舊耳環,她轉身且走且道:“我也照鏡子瞧瞧去。”

丫丫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心裡怦怦直跳,並且下了決心,要把這對耳環戴一輩子,往後再也不摘它了。

她想:自己沒幹別的,只是戴一副耳環,這無論如何不能算是不守婦道。昨天龍相對著她發脾氣,嚇得她先是往西廂房裡鑽,鑽進去之後才想起大哥哥出遠門了;而且縱是不出遠門,自己身為一個小媳婦,也沒有總往大哥哥身後躲的道理了,於是便倉皇地逃去了嬸嬸院裡。

這一逃的結果,是她被黃媽教訓了一頓——夫君越是生氣,為妻的越應該陪在一旁勸解開導他,哪有自顧自逃了的?就是在那些小門小戶的平常人家裡,也沒有這樣不懂事的媳婦。至於說龍相打她罵她,那更不值得一提了。女子出了嫁,哪有不受氣的?況且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的出身,受氣忍忍也就罷了,怎麼還嬌貴到說不得、碰不得了?

丫丫被黃媽教訓得心服口服,再一回想龍相對待自己的種種好處,她長嘆一聲,認命了。

她認命,她嫁雞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