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我心一跳。

“誰知道,大學生又怎樣?她父母寧可她嫁個有錢的車伕,也不願是個窮學生。依我說,婕也真傻,這年月,以為有了愛情就有了一切?別說現在受窮,就是一朝躍了龍門,只怕也耗了光陰,再說人心不估,誰知道將來能不能過一輩子,貧賤夫妻百事哀……”

我沒聽清下面的話,想起婕沒有紅暈的臉,單薄的身體,心裡竟又一陣絞痛。

我對米米說了此事。她在燈下刷著指甲油,好半天她才說:“要不,託老陳送份賀禮。”她的提議說到我心坎裡了,她洞悉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貓。

“過兩天我要去香港。”

“有飛香港的航班?”

“不,是公司組織的旅遊。”

“哦!那是該好好玩一趟!”

“是啊!早就想去了,看看那邊到底有多迷人?時裝、美食,一樣都不能少。”

“要錢嗎?”

米米坐直了身體,語氣冰冷。

“免了,把那份一起給婕吧。”

我有時真弄不懂米米心裡想什麼,也不想研究,對米米,我提供力所能盡的物質,這也是她委身於我的目的,但這次她的慷慨,尤其是對情敵,顯得不太尋常。也許,她不在乎什麼情敵,只要我能支付得起她所需要的,就是多上百十個情敵,她也不在乎。

老陳不喜歡米米。他說自己看人很準,因為他的眼光是在商場上磨礪出來的。他討厭米米眉眼裡的精明,也許生意人都希望遇上傻子,任自己擺佈。他用這種角度來看米米,尤其米米是女人。老陳總說,米米骨子裡有種桀驁不馴,不是一般男人能左右的,這種女人留在身邊無益於炸彈,隨時都會讓自己粉身碎骨。老陳甚至不相信米米會出身書香門第,他說她整個就是從亂世中煅造出來的,不是未琢的玉,是包裝了的石頭。不過後來,老陳嚐到了米米的甜頭,因為她的拿手好菜。常言道,吃人嘴軟。於是老陳改了口,要是能俘虜米米,倒不失為一個好老婆。

老婆?這個名稱頭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蜘蛛之尋(八)

九月是菊花盛開的季節。山裡漫山遍野都開著嫩黃的小雛菊,沁人肺腑的清香。菊花采來曬乾,泡在水裡,水便漾起了菊香。那時候,我每天都要喝上一杯菊花親手泡的香茶,一直喝到雛菊調謝。

菊花喜歡花,我砍下山裡的竹子,給她做花瓶,她就把那些黃黃的小雛菊插在盛水的竹筒裡。花期竟也很長,在窗臺迎著風搖曳生姿。我在窗下讀書時,菊花就小心翼翼地給花兒換水,遇上我抬頭,她便轉過臉抿起嘴羞澀地笑。

現在想來彷彿是件極其浪漫的事情,而在當時,年少的我卻是滿腹憂慮。母親的辛苦勞作,只是為了支付我高昂的學費,她天不亮起來挑七擔水灌滿水缸,用向隔壁木匠討來的刨花屑點火,將頭晚上劈的柴塞進灶爐裡,爐上長長的鐵鉤掛著碩大的炊壺,然後開始餵豬餵雞,將雞蛋小心地包在父親的棉襖裡,等攢到30個就徒步到二十公里以外的城裡去賣,而換回來的錢就用油布包好壓在床底活動了的磚頭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的生活單純得除了供我上學外,沒有任何目的。我就是那個罪人,我的前途讓母親成為勞作的奴隸,我痛恨自己,我把這種痛恨發洩在讀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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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菊花是什麼時候從一個流鼻涕的小丫頭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的?她在我家的穀場上打穀子時,我才留意到她,母親說菊花經常幫她分擔農事,我當時很愚蠢地問:

“她不用讀書嗎?”

母親和菊花眼中都是一片迷惑的茫然。自那以後,菊花經常出現在我家,再一次關注到她是她的父親,那個魯莽的漢子老薑頭,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