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菊,嫩黃的,脆弱的,又是堅韌的。思緒無形中打了個岔,視線回到別淡林身上。樸素的她不屬於這個城市,沒有城市的俗媚。她彷彿來自清風流水的仙境,渾身都飄逸著出塵的氣質。

“請你喝下午茶。走吧!”

她猶豫了,眉尖輕皺著。

“咖啡廳嗎?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看在等了你這麼久的份上,看在這百合花的份上。別。”

她冰雪剔透,瞬間領會了我的語意,開朗地點了頭。

淡藍的玻璃幕牆,將午後熾熱的陽光過濾得溫暖嫵媚。下午茶喝得安靜極了。她坐在小圓桌對面,素淨的臉,偶爾恬淡的微笑。我們坐在臨窗的位置,淡綠的亞麻桌布,精緻小巧的茶匙,窗沿上沙漏,雖然典雅,但全是人工雕琢的痕跡,她的存在令四周黯然俗氣。

雖說她不喜歡咖啡廳,但卻極為自然地融入到環境中。我不禁對比起婕的侷促,莫名傷感。她咬著皮筋將頭髮重新紮了一道,點了杯綠茶。茉莉花的。她輕啜了一口,又皺起了眉。

“沒我家的茉莉花香。”

“你種花?”

“不,是我父親。不過,自從他過世後,家裡就不種茉莉花了。”

“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

“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她笑了。

“如果有人懷念,親人的靈魂在天堂裡也會感到開心的!”

“那你...”

“人都會死,這是規律。何況誰也不知道死究竟是不是一件痛苦的事,說不定死後靈魂反倒解脫了,更自由更空靈,對未知的事情,我們得樂觀視之。”

這是我從未聽過的理論,從這樣一個看似單純的女人嘴裡說出來。她說得輕描淡寫又極為深刻,若非經歷滄桑,必然有顆靈穎的心。

她將茶杯放在手心,雙腿伸直,一副享受舒展的模樣。周圍有男人看過來,與她目光相碰,她竟也大方地微笑,眼神純淨溫暖。我從玻璃中偷看自己,第一次觀注自己的儀態。所幸看的是個衣衫整潔,有點英俊的男人。這樣就夠了。

我們聊天,有一句沒一句。高興的時候她就毫不掩飾地大聲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不知覺,時間在言談中溜走。

她喜歡白色。因為牙齒是白的,醫生是白衣天使,所以選擇了做醫生。告訴我這個理由時,自己都笑得喘不過氣。喜歡下雪天,隔著黑夜的窗子,看緩慢降落的白色雪花,有杯白開水暖暖的在手心。她不怕老鼠,童年時,它們是她的夥伴,她常在閣樓裡餵它們吃剩的飯粒。她不喜歡喧鬧,也不喜歡佩戴手飾,那是鎖住自由的鐐銬。不喜歡聞脂粉與香水味,人本來有自然的氣息,不該被掩蓋。

她忽然停下,輕嘆了口氣,看著窗外說:“但,有時,沒有選擇不喜歡的權利。”

“為什麼?”我渴望瞭解她的每一聲嘆息。

她輕輕地搖頭,眼睛仍盯著窗外的行人。我看到她眼中流過晶亮的光澤。

“因為願意。人不是完全為自己而活著的,某些時候,我們可能會因為別的事,別的人,放棄自己的喜好。”

“不一定,自己活得自在更重要。”

她看了我一眼,像看一個任性的孩子。

“太自我的人會很孤獨。”

我無語,她一眼就看穿了我。孤獨在我身上有著不可抹滅的痕跡,過去,現在,也許到未來。它像樹根,紮在我的心裡,然後蔓延伸展,如脈絡,滲透到血液。我回過神來,發現她正出神地凝視我,眼神迷離。目光相觸時,她迅速地垂下眼睛,臉頰一抹緋紅。我的心猶如電擊,真實得無法迴避。我掩飾地端起細瓷杯,呷了一口咖啡。

“你是學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