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朝著黝暗的夜空滑下兩行珍珠般的淚珠。

“我問你怎麼不說話了?”孟師堯忽地咆哮起來。“一個女人無故離家出走,難道不該妥點懲罰?”他都還沒請出家法呢,她就敢哭?

怎麼是“無故”呢?她早跟他知會過了,她要回臺中上班的,倘若不是他一味地橫加阻撓,她又豈會用逃的方式離去,這人真是蠻不講理,不可理喻!

樓琳連為自己辯解的力氣都沒有,他兩人南轅北轍的性情和想法,已註定了這樁婚姻勢必要以離婚收場。

她的執意保持沉默,令孟師堯怒焰高漲到似乎失去理智,他將車速加到極限,一路風馳電掣,狂飆回臺北的住處。

此刻車子已停受在車庫內,樓琳卻負氣地不肯下車,孟師堯索性關掉所有的燈光,讓黑暗將兩人吞噬。

“我實在不明白。”樓琳終於開口了,“你有那麼多女友,隨時可以提供你解悶、尋歡的需求,何必非要為難我不可?”

孟師堯無苦口以對。

闃暗中傳來他濃重的呼吐,令人感到隱隱的不安。

“你想知道,和我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不想。”樓琳悽婉的說:“關於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也不在乎。”

他的喘息聲更大了,彷彿山雨欲來前的風暴。

倏地,樓琳驚覺左手遭他擒住,整個人霎時被拉進他懷裡,唇辦無可奈何地與他緊緊交疊。

淚水再度氾濫她的臉頰,因為他的橫重、粗野,也因論自己的軟弱和沈溺。

“不許哭。”他威嚇著。“我最討厭女人哭。”

於是她乾脆忘情的、儘性的哭個夠。

不懂、不願也不屑憐香惜玉的孟師堯被她嚶嚶的泣啜聲擾得心煩意亂,口出惡言。

“喜歡哭,你就一個人在這裡哭個夠。”推開她,他忿忿地開啟車門,拂袖而去。

傷心流涕的樓琳只見一線亮光驟然一閃,隨即掩去,她又再度陷入無邊無界的黑暗中。抹掉臉上的淚珠,她匆匆跳下車,摸黑地走到人口處,門竟從裡面被反鎖住,車庫的鐵卷門也闔上了,她枯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斗室中,顯然莫名。

孟師堯存心讓她逃無可逃,讓她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多麼心腸狠硬的男人!

然而,她畢竟不是007電影裡,那隻會賣弄身段和臉蛋的無知美女,短暫的無措驚慌之後;她馬上就目前的,處境冷靜以對。

這些年,隨著安吉拉博士到處探勘,讓她學會了許多求生的技巧,開鎖就是其中之一,像開這種喇叭鎖算是雕蟲小技了。

首先她在車庫裡找到了一條細長的鐵線,將之折成一個略微彎曲的幅度之後,再摸索地回到人口的木門,用她巧妙的手法前挑後撥,然後……

只聽“啪!”的一聲,開了!

樓琳輕輕推開木門,一股誘人脾胃的香氣立刻竄進她的鼻翼,是咖啡和鬆餅。真不敢相信孟師堯把她一個人丟在車庫,自己卻在這裡吃喝快活。

她躡足拾級來到一樓的飯廳,餐桌上兩個漂亮的白色浮雕瓷盤;各放著一塊猶冒著熱氣、淋了蜂蜜的鬆餅,教人垂涎欲滴的映人眼簾。

“出來啦?”手裡端著兩隻咖啡杯盤的孟師堯乍見到她,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哭夠了沒,有心情陪我一起吃宵夜嗎?”

“你算準了我一定可以自己脫困?”她故意用脫困兩字,來突顯他的惡劣。

“什麼事情難得了你?”孟師堯擺好咖啡,將餐巾和一大盤紅豔豔的櫻桃遞給她,示意她想吃就坐下來,別盡杵在那兒。“連跟我作對你都不當一回事了,開個鎖算什麼?”

“這話,算是恭維?”滿肚子的委屈和憤怒都被眼前這豐美的食物化為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