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後,年輕人終於遙遙望見了一處酒店,那沾滿浮塵的臉頰,掩飾不住興奮,此時強撐的身心瞬間鬆弛下來,像洩了氣的皮囊,有些把持不住似地搖晃幾下。他抖了抖白馬韁繩,挺了挺有些痠痛的身軀,催促疲憊的白馬往酒店奔去。

酒店不算太大,可在悶熱天氣下已算福地了。

快到酒店門前,年輕人舉手搭著涼棚看了看,見店門外的寬闊地上林列著數十根高大的拴馬樁。兩名店小二擦著汗,站在距離拴馬樁三十幾丈遠的一根高挑著黃色旗幟半尺粗的旗杆下張望著過客。

年輕人抬眼看了看旗幟上‘客來喜’三個燙金大字,心下暗道:“這處酒店不正是先前一行黑衣人向茶棚老者打聽的所在麼?”

客來喜,此種天氣得遇此店,又有幾人不喜?

既已見到落腳處,欣喜之餘,他便放緩馬匹,放任白馬自由自在的向這二層高的客來喜酒店走去。

客來喜酒店是由古拙穩重的紅木搭建而成。酒店雖無彩畫歡門花木相映,但遠遠看去還是頗有氣勢。未到近前,酒店內已隱隱傳來嘈雜的歡聲,一陣陣刀勺叮噹亂響聲飛來,一波波推杯換盞之音傳來,熱鬧的好似六月天氣,讓人精神為之大振。

年輕人驅馬走到店前,透過挑開的窗戶,見一樓散桌上已圍坐下許多往來趕路的人。這些人有的是衣冠楚楚的商賈,有的是匆忙奔走四方的販夫民卒,有的是濃妝豔抹的天涯女子。。。。。。其實,此時不論衣著繁簡,更不論南北語調,天涯何處無知己,知己未必在天涯!面對生活困苦,擺上幾碟小菜,斟滿幾杯辛辣老酒,無論貴賤高低,無論相知與否,心扉敞開,盡情言歡,豈不也是撫慰自己撫慰他人之良方!

雖說酒旗樓牌之歡,無不是過眼雲煙,但世上又有幾人能拒絕人生中一次次醉眼看花挑燈看劍,放言四海之豪邁精彩。人情世故伴歡樂悲傷,在這裡已化成一碗碗濁酒,你舉杯,我幹了,管他功名塵土,管他王侯草民,一起醉天涯,去笑看紅塵俗事。

第三章 故人相逢

年輕人聽到酒店中吆五喝六、推杯交盞之聲,抿了抿有些乾裂的嘴唇,抹了一把沾滿黃土的臉龐,拍拍胯下坐騎,自言自語道:“小白,這麼燥熱天還讓你趕這麼遠的路,難為你了,咱們也休息一下吧。”白馬與他心思相通,不等年輕人話音落下,撒開蹄子奔到酒店門前。守候的小二見狀,滿臉堆歡,接過白馬韁繩後,高高唱諾一聲,一人拉著白馬去餵食,一人在前面引路,將年輕人送進了店內。

突從刺眼的黃土天地走進店內,眼睛會有霎時的昏暗。

年輕人撿個乾淨的位置坐下,本能的閉眼休息片刻,這才慢慢睜開眼。他環顧四周,見店內眾人極盡歡姿,旁若無人的把酒言歡,只西南角落的一張小酒桌上坐著的老者和大眼睛姑娘甚是與眾不同。二人默然面對,無論裝束、神情皆給人以蕭瑟、淒涼之感。

大眼睛姑娘人情世故似乎懂得少些,面色些許輕鬆,而老者眉頭深鎖,與酒店內縱聲喧譁杯酒笙歌的眾食客相比,甚是格格不入。他一雙端著酒杯的大手儘管看上去穩健非常,但突起的青筋卻像是告訴人們,生活的滄桑,已融入了他的血液。

老者五十上下,臉形略長,面容冷峻,瘦瘦的臉頰上一雙細長的眼睛,一身粗麻布長衫,配以略顯僵硬的神情,不怒自威的氣勢,看不出是做買賣還是出行走親。

想來若沒有俗世風霜染身,此樣之人,必定是不凡人物。年輕人心下暗暗納罕,出於好奇,掃視了一老一少幾眼,但眼見老者如此氣勢,仍忍不住又轉頭望過去。

老者似乎心懷萬事,沉默不語,冷峻的眼睛只專注於杯中的濁酒。若一個人已經歷了五十年的風霜雪雨,這喧囂紛雜的世間對他來說,留戀的事情恐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