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傳來三聲黑鴉的啞嗚,極為難聽,然後,又響起三下清越的銳響。

杜園陡然住口。

他惻耳聽了一會,然後在眼神裡閃過一絲喜色,道:“他回來了?”

沈虎禪雙眉一軒:“他?”

這時,蓬的一聲,一人自屋內衝茅頂而出,又飄若無物的落在茅屋頂上,一站在那兒,天高雲閒,一副雲停嶽峙的氣勢。

那突然出現的人向下喝道:“是誰踐汙了我的藥材?”

杜園仰首向上,叫道:“王兄,是我。”

上面的人是呆了一呆,道:“青衣?”說罷冉冉飄下,像只有一襲青袍,而沒有身體,所以輕不著力。

那人一落地來,見到竟有兩個沈虎禪,兩個徐無害,兩個蔡可飢,不由得又是怔了一怔。

徐無害也看見來人眉心一顆大灰痣,滿臉鬍碴子、滿臉油光、滿臉小瘡子,覺得很是熟悉,忽然記起來了,幾乎脫口呼道——在席上的王龍溪已脫口呼道。“不從!”然後一把掀起了徐無害,一口氣都往徐無害臉上噴:“是不是我兒子?!”

徐無害給嚇了一跳,一時失了重心,衣袂勒緊,幾喘不過氣來,那答得出話來?

蔡可飢忙道:“是。正是不從兄。”

“難怪了,難怪了,我剛才聽到曬藥材,已覺得……”王龍溪喜得手舞足蹈的說:“我就知道我兒子不會無聲無息,不明不白的就死在別人手裡的。”

他的兒子王不從已派去萬人敵那裡“臥底”多時,杳無音訊,很多人都以為王不從已被發現身死,就連王龍溪自己也幾乎死了這條顧念之心了。

沒想到,在這場轉變裡,王龍溪知道自己的孩子仍在活著。

——喜出望外。

——這絕對是件好事。

——對王龍溪而言,更是個大喜訊。

將軍對王龍溪說:“恭喜你。”然後對徐無害道:“你說下去。”彷佛,他有很多憂慮和隱衷,現在才剛剛開始。

第十九章這暮未暮日落未落的時候

王不從的驀然出現,徐無害終於還是忍住了,沒叫出聲來,但蔡可飢可真的叫了出來了。“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王不從橫了他一眼,眼光便轉而落在沈虎禪身上。

他先看見沈虎禪的刀。

——應該說是刀柄。

刀柄總是高沈虎禪一個頭。

然後他再去看沈虎禪的眉。

之後他向杜園道:“他是沈虎禪?”

杜園點頭。

王不從道:“萬人敵正要這個人的命。”

杜園嘆了口不帶聲息的氣:“今晨我接到密令,將軍也正要儲存這個人。”

王不從這回是打量杜園:“所以你就扮成沈虎禪?”

“若非必要,將軍絕不輕易向我們下令”杜園似乎嘆工口氣,“你知道的,將軍叫我做的事,我一定全力去做。”

王不從加上一句:“而且從來不問為什麼。”

杜園又嘆了一口無聲的氣。

王不從道:“他們已快逃入將軍的地頭了。”

杜園道:“只還差那末一點。”

王不從道:“所以我們要完成這一點。”

“你也沒有選擇,”杜園道,“這兩人已認出你來了,要是他們給逮著了,難保不會把你在這兒臥底的事供出來,那你就……”

蔡可飢怒道:“我們才不會作這種出賣兄弟的事!”

杜園偏著頭反問他;“生死當前,你也不會?”

蔡可飢道:“死就死,出賣兄弟的人,還活來幹什麼?!”

杜園道:“可是你還有榮華富貴、父母妻子,沒有兄弟,一樣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