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舊的大街串連著小巷,形形色色身著古裝的男女老少比肩接踵地在街面上來回穿梭,行人如織,店鋪旗張,酒家林立。小販的吆喝聲、馬車的軲轆聲、來往行人的討價還價聲以及各類小酒館小客棧外飄揚著的店旗嘩啦聲不絕於耳,一派盛況空前之象。

兩人駭然不知所措,邏輯思維世界觀一瞬間崩塌,莫名的恐懼感自呂放腳底襲來,“這是什……什麼?!”

這一喊石破天驚,嘈嘈嚷嚷填街塞巷的景象瞬間戛然而止!就連飄揚著旗幟的風彷彿都被凍結,人流、車馬、各式各樣有眼睛的東西全部停住,然後全部慢慢地把目光轉向發聲源。驀地,成百上千對眼睛便直勾勾、死板板地瞪著呂放!

你們看什麼……你們看什麼……你們看什麼啊?!

這些詭異的目光猶如萬噸巨石、千鋒劍刃,帶著異常強烈的壓迫感和異常猛烈的穿透感直逼呂放。他感覺自己實在承受不了這巨大的刺激,這豔陽當照的凌晨時分讓他的思維停滯了,可就在這時,更令人膽戰心驚的事接踵而至!

起變化的,是臉頰。呂放戰戰兢兢時驚覷所有凝視著自己的陌生臉孔起了變化,他們逐漸模糊,又漸漸清晰。等等,這是什麼……

他定眼一看就感覺全身的血液直往喉嚨上湧!

無數的農民、小販、舉人、鏢頭、店小二、當鋪老闆……他們的身份、地位、職業、年齡甚至是性別都有所不同,但是!他們所有人都有著一張如出一轍的臉!這張臉呂放在過去十多年天天在鏡子裡端詳,曾為它驕傲,也曾為它自豪,它俊朗、帥氣、明眸皓齒、光芒四射——

那是他自己的臉,面前,那些全部都是他自己的臉!無數個“呂放”看著呂放。他被嚇得肝膽俱裂,他們面如死水。

空前絕後的巨大恐懼緊緊將他捏住,把他捏碎。於是,發自內心的恐懼又從他口中淪陷。

素顏這邊亦然。門外突顯如此荒唐場景,她愕得連下巴骨都失去了機動能力。也難怪,被無數個“自己”盯著,任憑你再怎麼沉著冷靜,也都不可能不為所動吧。

呂放的尖叫很快湮沒於人海中,四周歸入始一,街巷裡萬籟俱靜,只有溫熱的陽光灑下來,焦焦躁躁,卻曬得兩人後背盡溼。

不過好在對峙半晌,他們發現多餘的“自己”只是冷漠地看著自己,並無任何想攻擊的苗頭。但是還沒來得及鬆懈的神經隨即又緊繃起來,因為此時,他們分明聽到一大串“噠噠噠噠”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馬蹄聲?兩人連忙膽戰心驚地循聲望去。

“騎兵?!”

一隊金戈鐵馬、冠冑帶劍的古騎兵浩浩蕩蕩從遠處奔來,在距他倆百米之處勒馬停駐。汙濁鐵黑的甲冑下,望不清其然。兩兩相望間,他們感覺越來越不對勁,胸口劇烈起伏,氣氛緊張萬分。突然,為首插帥旗之將抽出隨身佩帶的百刃之君,朝天一揮,橫指素顏與呂放!旋即一個字從他嘴中迸出——

“殺!”

頃刻間地動山搖,汗血馬馱著鐵甲兵踏塵揚土,雷厲風行,呂放眼中的“呂放”們和素顏眼中的“素顏”們被全副武裝的殺戮機器們揪翻的揪翻、斬殺的斬殺,寧靜的小巷眨眼間便是血流成河。可他們似乎並不感到驚慌與痛楚,好似也完全無視這臨近的瘋狂殺戮,依舊雷打不動地盯著他倆。

還在看。

素顏和呂放看得體如篩糠,經歷了被無數個“自己”盯著,又親眼目睹無數個“自己”血肉橫飛,他們沒有發瘋,絕對已經算得上心理素質極強了。不過現在如果還傻怔著的話,隨著紛至沓來的血浪,數秒之後的結果肯定得吃不了兜著走。無路可逃,呂放狂吼一聲一把抓了素顏就折路而返,想重回小屋。

凌晨三點,陽光明媚,屍橫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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