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的夜,漆黑而寂靜,深幽清冷的空曠。只有窩棚前的火堆,溫暖地燃燒著,偶爾發出輕微的焦裂聲。

狹擠的空間裡,呼吸都清晰可聞,兄長怕她冷,始終都圍著她護著她。

這樣近的距離,為什麼感覺還是遙遠,怎樣才能更靠近?不必擔心一覺醒來,才發現對面的人早已消失不見,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單得茫然無措。

“大哥,不要找爹了,明天,我們一起下山,好不好?”

“……嗯。”

燭雁,我想我是死了,我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你說不應該,你說沒有想過,我就已經死了。

“大哥……”

“嗯?”

“唉,沒事,睡吧。”

深得像夢一樣的夜,安靜得什麼都湮沒了。

第7章(1)

時漢庭與燭雁去省城,到底帶上了白岫,盧射陽也自告奮勇地一同陪行,並很驕傲地說明有朋友住在城內,可以讓燭雁白岫住朋友那裡,不必讓時漢庭親戚為難。

馬車顛簸了六七天才到省城,其他三人還好,時漢庭書生體弱,很不爭氣地病倒了。親戚是一家三口,年邁的夫妻老來得子,膝下只一個十幾歲的愛兒,燭雁去了也不方便住,於是和白岫一同住進了盧射陽朋友家裡。

時漢庭病了十來天,白日裡燭雁去照顧他,漿洗他換下的衣袍,也幫時家親戚做一些雜七雜八的家務活,傍晚才回住處。白岫已被盧射陽拉著在省城通逛一遍,借住的劉姓朋友慷慨大方,熱情邀請兩人到城郊踏青。

初夏的太陽暖洋洋的,柳樹翠綠,枝條千絲萬縷,在微風中悠悠垂曳。燭雁在井邊洗衣服,左一盆右一盆,左邊是白岫的,右邊是時漢庭的。

她兩下瞧瞧,拉過左邊水盆:“先洗大哥的。”大哥的衣衫看起來比較親切,洗起來心情愉快。至於右邊那盆——她用手背蹭蹭下巴,若是陌生人的衣衫,她也能平靜地洗了。但掛著未婚丈夫頭銜的男子的衣衫,總是讓她覺得怪異且不舒服,洗幾次也拋不去一種下意識的排斥感。

難道她是天生不適合嫁人的?

翻翻白眼,怎麼可能!她沒覺得自己有出家看破紅塵的意圖啊!

忽然眼角瞥到柳樹下站了個人,扭頭看過去,是白岫站在那裡望著自己。

“大哥,你不是和劉爺他們去踏青?”

他走過來,蹲在旁邊,悶悶道:“你又不去,有什麼意思。”

燭雁笑了笑,順手把水盆推過去:“不去的話,就幫我洗衣裳。”

白岫聽話地幫她忙,挽袖沾水,拎起衣衫時看了看,“這是誰的?”

“漢庭哥的。”

衣袍被丟回水盆:“我不給他洗。”

燭雁盯他一陣,將自己手底那盆換給他:“那你洗你自己的,我洗漢庭哥的。”

白岫看著她將時漢庭的衣物拖過去洗,溼淋淋的袍子纏在她纖細的指間,心裡泛起一陣異樣,賭氣又將兩個水盆調過來:“我洗他的。”

“怎麼了?”

“你洗我的。”將自己衣衫再往燭雁手裡塞一塞。

耳鬢被撣了一指水,抬眼看,燭雁抱著膝歪臉瞧他,忍俊不禁地笑,那麼嬌那麼俏,笑得他心情驟好。

“對了大哥,昨天劉爺家裡來了一位新客人,你有沒有見到?”

“沒有。”

“他向我打聽你是哪裡人,叫什麼、父母是誰。”

“哦。”

“我說我也不知道,他就說他知道。”

“哦。”

燭雁凝視他,輕聲道:“大哥,你知道你的來歷嗎?”

白岫搖頭,見燭雁始終瞧著他,他也很快樂地回看過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