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當面嗆了兩句,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她這時候乾脆與哥哥打了聲招呼,打算早點回家,幫楊氏料理料理家務。

她手中提著竹簍,沿著小秦淮原路回去,路上被一粒石子硌到了腳,一時不快,飛起一腳,就將那石子踢了出去。石子飛了老遠,“撲通”一聲,掉在小秦淮河中。一時間附近也沒有行人,周遭是極安靜的,就只聽見頭頂上的蟬兒,在奮力嘶鳴著。

傅春兒怔怔立在水邊,看了一會兒水紋盪漾的河面,怎麼辦?一時,水面漸漸又恢復了平靜,清清楚楚地將傅春兒的面孔映了出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四五年了,她終於開始覺得日子開始透著那麼一點平穩安逸了,不用再擔心明日早晨起來,房東過來,將自己一家趕出家門,也不用擔心家裡遭災欠債,父母將自己典押變賣抵債。鋪子的生意眼下不好,但是畢竟是自家的產業,慢慢做,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萬萬不至於虧本虧到揚子江中去。

那麼,她究竟在煩惱什麼呢?

傅春兒甩甩頭,想不清楚,就不要多想,白費腦細胞,不值當。這是她一貫以來的作風,只是心裡依舊不舒服,這種情緒一直陪伴她來到東關街口。

恍惚之間,傅春兒彷彿又重新置身於後世的廣陵城裡,東關古街上游人熙熙攘攘,她也曾經是這些遊人中的一員,饒有興致地看著古人給後世留下的諸多老字號,各色陸陳行、油米鋪、鮮魚坊、醬園、八鮮行、瓜果鋪……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突地在跳,自家的鋪子,能夠成為後世名揚四海的傳世名店麼?

她知道這只是一個平行的時空,歷史上好多事情都與自己所熟知的史實大相徑庭。然而她知道歷史上是真的有一個“馥春”——,“謝馥春”,那家百年名店的一番基業,同樣立於一個藥鋪學徒之手。這些都與她家的情況相差彷彿。然而此地卻不見了這謝姓之人,她姓“傅”,不姓“謝”。然而鬼使神差,因為紀燮的緣故,“馥春”這個字號照樣彰於世間,只是,這回就只有了“傅粉調朱”,卻沒有了“謝而復春”的意境,此“馥春”就真的是彼“馥春”麼?

傅春兒心裡依舊難受,或許,她內心真正渴望的是能夠鑄就一番基業,令此“馥春”能夠像彼“馥春”一樣,名垂後世。然而,面對底蘊深厚的戴家和豪闊囂張的薛家,目下的一籌莫展,才是真正令她鬱悶的。

再往前走兩步,街道右手是連綿不斷的高牆。傅春兒似乎耳邊能夠聽見有人在說:“這裡是本市著名的古典園林’個園’,是本市儲存最完整、歷史最悠久,同時也是最具藝術鑑賞價值的古典園林,原是兩淮鹽業總商黃……所建。”

她有些發愣,原來真的是有大鹽商姓黃的。

“你們這些沒用的,只知道在這裡相互吵吵,駁他人的意見,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怎麼就沒見到你們能拿出個主意的?”一個相當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抬起眼,見黃以安立在東關街旁邊,依稀就是後世個園所在的那個位置,指著一種清客相公,沒好氣地罵道。

“爺這麼忙,沒有時間陪你們打嘴仗。你們先商量出來個道道兒,自己先都覺得*不離十了,再來尋爺和爺說。”黃以安不客氣地道,手一揮就讓那兩個家丁將這些相公們送走。好笑的是,那幾名清客,一邊走,竟然還在相互指責,罵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