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貴聽了傅陽的話,完全被震住了,愣了半晌,才漸漸地緩過勁兒來。

只不過,傅陽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實在是令他沒有想到。薛定貴面對著這麼一張年輕的面孔,一個恍惚,便覺得自己已經老了。傅陽所說的這些,他此前不是沒有考慮到,對於薛家一些錯失的地方,他也曾想過要補救。可是,薛定貴卻自負了一把,覺得傅家過於年輕,眼前這個死死壓住戴家的機會,只有薛家有這個實力,能夠把握得到。

他承認自己一時大意了。可是薛定貴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止在商場上,宦海之中,比這更兇險的轉折,他也曾經見識過。一想到這裡,薛定貴忍不住便稍稍放鬆了一些,他一時望著傅陽微微發笑,指望從傅陽眼中看到疑問。沒曾想見到薛定貴發笑,傅陽只是冷靜地看著,半分疑惑的神色也未露,甚至,面上透出一點點憐憫來——

薛定貴已是能聽見自己心中在大聲罵娘了,但是他一但覺出心潮起伏,連忙強壓了下去,心道,難道自己這麼多年的養氣功夫,連一個不到廿歲的少年都比不過。他深吸一口氣,索性起身,在“富春”這間佈置得清雅幽靜的雅間裡走了幾步,定定地望著窗臺上擺著的一盆鮮花,伸出一隻手,憐惜地觸控了一下盆花的花瓣。他那雙手保養得甚好,白皙修長,頗不像是年近半百的人的一雙手。

薛定貴再轉過身來,已經鎮定如桓,對傅陽笑笑,道:“傅小哥,我與你說個故事聽聽吧!”

這下輪到傅陽詫異了,鬧不清薛定貴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當下默不作聲,且聽薛定貴說下去。

薛定貴所說的,大抵便是為何他會選擇在廣陵府開一間妝品鋪子,售制香粉與香件——聽薛定貴所說,這是緣於他薛定貴年少時候一段噩夢般的經歷。

原來這薛定貴也是徽人,家中原是做盆景生意,年少時,全族一起遷來廣陵一江之隔的鎮江焦山定居。父母成天忙於做生意,無暇顧及家中年幼的子女,以至於有一日,薛定貴與薛定諾在外玩耍的時候,被拐子捉了去,賣到了廣陵府的一家大戶人家之中,做奴僕,日日受盡虐待,只薛定貴與薛定諾兩人,相依為命。

直到一日,薛定貴與薛定諾被主家使出去跑腿,兩人打算藉此機會逃亡,可是兩人剛剛逃開,便有主家的惡奴奔來,要將兩人抓回去,情急之間,薛定貴便帶著弟弟躲入了一家大戶人家的鋪子,直接躲入內院,遇見了一位夫人。

這位夫人當下便攔住了惡奴,問明瞭兩人乃是被拐子拐送來的,當下找了鋪子中的夥計,要將薛定貴兄弟兩人送到廣陵府去暫避。

薛定貴會錯了意,以為是要將兄弟兩個送回主家,當下便膝行數步,想扯住那婦人的裙角,好生求告一番。這舉動雖然無禮,可是當時,薛定貴只是一名六七歲的少年,那夫人不防,便被薛定貴緊緊地抓住了衣角懇求。

說到這裡,薛定貴忍不住閉上雙目,似乎細細地在回想當時的情形,直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幽幽地道:“那位夫人身上,透著一股奇異的幽香。似蘭非蘭,似蓮非蓮。我當時便被震住了,我此生,哪怕是已經活到了這把歲數上,都從未聞到過比這更加好聞的香氣。”

此後,那夫人見薛定貴聞香愣住,忍不住笑著,將自己戴的一個小香囊解了下來,掛在薛定貴的領口,道:“這只是我戴家出的最尋常的一種香囊,有解毒祛邪的功效,小兄弟你日後要是有興趣,能製出更好聞的香囊,自然是最好。”她跟著便勸薛氏兄弟兩個,不要害怕,只說已經去尋了妥當的人,這就將兩人往鎮江府送過去。

自那之後,薛定貴竟然真的與薛定諾一起回到了父母身邊,後來又去了金陵府,薛家與另一家徽商合夥,開始做一些藥材和香料的生意。而薛定貴獨愛搗鼓香料香件,更是沒日沒夜地努力,想配製出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