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視一眼,輕蔑地一笑便轉身往這畫舫後頭直通二樓的樓梯走去,後面的四五個隨從連忙亦步亦趨地跟上。

等到這一行人過去,那隻適才一直搭著那女郎削肩膀的手方才緩緩落下,人也轉了過來,那閃閃的眼神中何嘗還有最初的放浪形骸。盯著人影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會兒,他側頭端詳了片刻那個已經昏睡過去的女郎,這才一把扶著她高一腳低一腳地往相反的另一邊走去。直到看見一個老鴇滿臉堆笑地湊了過來,他便熟門熟路地往其手裡塞了一張銀票,旋即就一頭扎進了旁邊的小艙室,又彷彿迫不及待似的反手關上了房門。

方翰和許陽兩人上了畫舫二層,底層剛剛的大艙室中頓時只剩下了幾個江寧府屬官和一眾清客書生等等。既是沒了大人物,酒酣之際,裡頭竟是有人摟著美女吆五喝六划起了拳,一時間引來好些人起鬨。在這嘈雜的氣氛中,外間的老鴇疾步到了船頭掛著的氣死風燈下頭展開了那張銀票,見赫然是一百兩的大票,眉眼間立時一片笑意,東瞅瞅西看看就一把揣進了懷裡。可等到轉回來時,她卻在小艙房門前停了一停,面上露出了幾許猶豫。

這地方可不是尋常屋子,讓他們倆在裡頭胡天胡地,會不會……

然而,當裡頭漸次傳來了陣陣喘息和呻吟,甚至還有嘎吱嘎吱的床板震動聲,她終於按了按胸口,把那一絲顧慮拋在了腦後。這畫舫的東主又不是她,今晚上這包船的開銷大多都得交上去,到時候落腰包的卻沒多少。這一百兩的外快要隱瞞下來,卻是易如反掌。

和那四面都是清漆隔扇窗的大艙室不同,這小艙室中沒有一扇窗戶,有的只是一扇門,屋內陳設也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木床並一張方桌一把椅子,僅此而已。此時此刻,那個昏睡中的女郎便躺在唯一的木床上,嘴裡還在不住發出一陣陣的呻吟,身上的衣衫已然凌亂不堪。

而理應正在和她歡好的人卻已經站起了身四下檢視。把四角全都搜尋了一遍,確定絕對再沒人監視著這兒,他方才到了角落上的木質艙板前,熟門熟路地搗騰片刻,竟是卸下了那一方活板,露出了裡頭一根銅管。緊跟著,他就把耳朵湊了上去。

幾乎是那一瞬間,那壓低嗓門說話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方老弟,陳瑛這一趟去肅州,顯而易見是被貶了。當初答應那婚事,我是想他襲了陽寧侯,人又在都督府,五城兵馬司都是兜得轉的,無論是我在遼東的舊路子送來的人參和皮貨,還是現在從江南到京城的商路,他都能照應一二,看現在這情形,這買賣似乎虧了。”

“一時虧不要緊,要緊的是不能一直這麼虧下去要真的是設什麼江南稅務司,對海運漕運的所有貨船都釐定價值,嚴格實行十稅一……我們的日子才是真的難過眼下最麻煩的倒不是這個,荊王奉旨巡狩,楊進周鎮守兩江,就不知道是一條心,還是各有各的使命”

“再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去當那出頭鳥。聽說眾多世家豪門都已經派人在揚州打前站了。不過你大概不知道,我得了個極其隱秘的訊息……”

這後頭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輕微,耳貼銅管偷聽的人頓時皺起了眉頭,竭力又靠近了些,細細地分辨著這些內容。當終於隱約聽到內閣和司禮監這兩個名詞的時候,他才一下子僵了一僵,旋即立刻移開了耳朵,又拿起那蓋在桌子上的木板將其小心翼翼地恢復原位。待到回頭看見那已經是把衣裳撕扯得一團亂的女郎,他突然覺得身上有些莫名的冷,抱緊雙手的同時又皺了皺眉。

他在這邊忙活的時候,蕭朗那邊有楊進周幫忙,應該正在順利作威作福吧?比起他來,那邊可是輕鬆多了,否則真按照蕭朗的話換這位鎮東侯世子來偷雞摸狗,那正經的模樣頭一關就過不去。唉,都是他從前老老實實住在乾清宮西五所,連個名正言順的手下都不好養,現在還得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