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燈一盞一盞亮起。

那扇種滿白色薔薇花的窗戶是開啟的,暖黃色的光線從裡面透出來。透明細密的雨絲中,他越來越緊張,仰首望著,想象屋內的她正在做些什麼。

她已經吃完飯了嗎?

是不是正在收拾行李?她和她母親的護照在他這裡,她只要帶好隨身的衣服就好,不,她的衣服他也有幫她準備了一些,她只要帶上她母親日常的藥就可以了!

心跳如鼓!

她知道……

他現在就在她的窗下嗎?

如果她可以探首出來望一眼,他就可以在巷子的拐角處伸臂向她揮手!或許她可以早一點出發,反正什麼都已經準備好了!心跳得像要蹦出來!他緊張地翹首站在她的窗下,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彷彿每一秒鐘都如慢鏡頭一樣漫長。霏霏的細雨中,少年的他可以看到窗臺上重重疊疊的花苞們,綠色的花萼已經開始悠悠舒展,而美麗潔白的花苞,一點點,一分分,一片片,一瓣瓣,簇擁著,簌簌地,輕盈地,在透明晶瑩的雨絲中緩緩綻開……

所以當音樂響起的時候。少年的他最初竟以為那是來自他心底的歌。而音樂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越來越緊迫!只得低下頭,他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夜色昏暗中,簇新的手機螢幕上跳躍著一個來電號碼。手機是弟弟今天剛剛送給他的,裡面也還只有唯一一個號碼。“越瑄?”剛接通電話,少年的他突然欣喜地看到雨中那白色薔薇花的視窗映出她的身影,她正朝窗邊走來……

窗外雷雨交加。

一道道慘白的閃電恍如要將萬物撕裂!

聲音嘶啞無聲,講述僵硬地斷在這裡,深夜的漆黑和閃電的蒼白幻燈片般交映在越璨的臉上,他已然整個人被拖拽入往事的黑洞中!

“那晚……”漠然望著窗外深夜的雷雨閃電,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他的聲音乾澀低啞:“……我的母親也死了。”

震驚地抬頭。

她心中驚駭無比!

依舊坐在浴缸邊緣,窒息般的漆黑陰影深深籠罩住越璨的全身。“我的母親……在那一晚……也死了。”又重複了一遍。嘶啞的聲音,彷彿終於撕開那乾涸已久的傷口。很久之前,鮮血尚未來得及流出,便已被封存。汩汩的血,在蒼白的傷口之下腐敗發臭。於是扭曲,仇恨,從血腥裡生出罪惡的花。

此刻。將已腐臭的傷口扒開。鮮血早已暗黑。凝固。雖然不可能得到她的諒解,他卻終於從窒息的深淵裡喘出一口氣!是他,將一切搞砸。是年少輕信的他,將離開的訊息告訴了越瑄,而越瑄,將這些告訴了謝華菱!

“那晚,知道父親將要帶著母親和我離開,謝華菱勃然大怒。越瑄把我家的地址也告訴了謝華菱,於是謝華菱帶人闖到我家。”應該是大排檔那次,他將吃壞了肚子的越瑄帶回他家。就是那時,越瑄知道了他家的地址。

他的手指死死握緊。

“那時候,家裡只有我母親一個人……”

雨絲紛飛。

小巷拐角處,少年的他難以置信地聽到從手機那端傳來的越瑄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聲線,他無法理解自己聽到了什麼!

呆怔著。不遠處的窗臺正在綻放著美麗的薔薇花。溫暖的燈光透出來。一仰首。他便可以看到他的幸福。

雨中的小巷霧氣四起,路面積了水,少年的他瘋狂往家的方向跑!一盞盞昏暗的街燈,夜色如魅影,路上沒有車輛,沒有行人,腳下不住打滑,他拼命飛奔,某種莫名的不詳預感將他的心臟死死攫緊!

母親柔弱善良。

就算當年是謝老太爺強逼著拆散了她和父親,她孤苦無依地生下他,獨自將他撫養長大,對父親也沒有任何怨言。同父親重逢後,她沉浸在幸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