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雁歌雖然笑得很淡定,其實心卻撲通撲通地亂跳著,若是仔細看,或會發現她臉上還有淡淡的紅霞。蕭永夜的眼睛,遠看柔和深邃,近看了卻只覺得能攝人心魄,慣在戰場的軍人,一身氣度如淵停嶽峙,斷然不是王孫公子們能比的。

蕭永夜啊,讓她莫名地想起一句話來:“聰明秀出為之英,膽略過人為之雄”,然後又覺得這句話形容蕭永夜,還是過於秀氣蒼白了些!

一揚馬鞭正要催馬奔跑,蕭永夜恰好回頭望她,見她跟上來了,遂是一笑,轉頭便朝著草場深處奔去。

晨光中奔遠的兩人兩騎,背影竟那樣和諧美好,扶疏和淨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得出神兒,淨竹碰了碰扶疏道:“主子不是不喜歡蕭將軍嗎,以前連見面都不帶給個笑臉的!”

扶疏點頭,以前收了頂多收個拜帖,沒好臉給,現在竟能說說笑笑的,真真讓人意外:“大約是終於發現蕭將軍的好了,蕭將軍對雁主子一直關照有加的!”

“扶疏,你說主子會不會……”

“你瞎說什麼,主子現在自己還一攤子事拎不開呢!”

顧雁歌則一路和蕭永夜賓士向草場深處,雲天帶霧,草色含煙,兩人飛奔在清晨的草場上,空曠得連笑聲都無比寬廣。蕭永夜側頭看著顧雁歌仰面帶笑的模樣,也勾著淺淺的笑。

到了草場深處時,蕭永夜停了下來,顧雁歌便也跟著一道停了下來,看著蕭永夜,蕭永夜忽而說出一句:“雁兒,若我們都去了邊關,京裡……你要倍加小心著些。”

顧雁歌側臉一笑:“好,我知道!”

蕭永夜搖搖頭,狂大的袖子迎風一擺,襯得整個人倍加飄逸:“雁兒,你真的知道嗎?這京裡,還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那些拿一切把你捧上雲端的人,未必是真心待你的人!”

顧雁歌又是一笑,雖然看不清蕭永夜的神色,但這話裡的關切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蕭將軍,我懂,只是有時候越懂越要裝得糊塗,何況我本身就糊塗呢。”

溜完馬後,回院裡吃了早膳,皇后尋邊就來了人,說是皇帝賜各府陪同看戲。這日臺上演的是《十相送》,只聽女伶清哀哀的在唱道:“任憑那雨打風吹,妾亦是此心不悔,願郎君早去早些回……”顧雁歌坐在太后身邊,看著臺上的戲,一邊看著一邊覺得可樂,敢情太后喜歡看這痴情女子薄倖郎的戲碼。

這戲的內容大抵是,夫有大志求功名,妻有身孕留鄉中的故事。男人一去十六載,功成名就,嬌妻美妾成群之後,哪還記得妻呢!卻沒想到妻在鄉中為其生下一子,其子少敏慧,六歲能詩、八歲能文,十三歲便中了鄉試頭名,後一路進京,殿試上君王親點了頭名狀元,並以公主配之。

當瓊林賜宴之時,見到了自己的父親,父親不知道是兒子,兒子卻知道是父親,兒子見父親春風得意,卻只是忘了鄉中苦守了十六年的母親,也不去相認。兒子在朝堂上處處出彩,帝王頗賞,封其母為一品夫人,其與公主大婚之日,男人才如夢初醒,幾欲相認。最後其子與公主一一言明瞭事實真相,而後那男人身敗名裂。而妻則是子孝媳賢,歡度一生。

顧雁歌聽得最後一句唱得是:“妾雖獨守十六年,從前雖苦往後甜,兒有高位在君前,媳乃金枝至孝賢……”往後甜,顧雁歌一笑,大好的青春年華,應該幸福的時候卻苦了,這晚得來的有缺失的甜,就是幸福了嗎?

太后見顧雁歌笑,便側著臉道:“雁兒,今天的戲好看吧,這玉溪山的戲班子都是名角,就邊京裡的大班子也比不得!”

顧雁歌笑了笑,也不說方才心裡的想法,只是順著太后的話說道:“太后娘娘,這戲自是好的,唱腔好詞也美,在京裡確實聽不到呢。”

太后呵呵一笑,哪會不知道顧雁歌不愛這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