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反來問我?”他鼻子裡笑了一聲看著自己兒子,“若說起來,也是先帝寬厚,體恤臣僚。後來不惟國庫,各省貪墨挪移未免都嚴重了些。按理來講,此蠹國累民之屬是該清繳,卻不料一直按壓到現在才忽然發作。”

“當初陛下初登大寶,嚷嚷著打仗,那時候查了一次帳,眾人緊張了一回,上面卻又沒了動靜,未免掉以輕心,以為這陛下也是要‘因遺策’,孰料他是要等,抓個有分量的刺頭出來,其他的才好辦。”

“幸而我董府的門生故舊都事先警訓,此次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董閣老從袖子裡抽出一張名單給他:“自從秦中之災暴起,就有人在蒐集證據了吧。瞧著,只怕又一批勳貴之家要倒黴咯。給這些人事先通通氣,清祿蠹挖腐肉,清流不是最愛這種事麼。”

董侍郎雙手接過,誠心跪謝,末了卻又尷尬的笑了一聲:“父親明鑑。那袁兄素有智謀,又頗有膽略,只怕現在在心裡笑我畏手畏腳呢。”

董閣老呵呵長笑:“無妨無妨;小心使得萬年船。”

董侍郎深以為然。定國公府的情況他大概知道,袁慕雲可無法做箇中規中矩的守成者,他必須得是個敢想敢為的開拓者。同時也體會到了父親的苦心:他想告訴自己跟袁慕雲交好絕大程度上都是好事,但別跟他一樣總是衝在前面招人恨。

“對了,音兒那丫頭怎麼樣了?哎”老人長長嘆出一口氣,面上神情既是心疼又是無奈:“長這麼大沒有重話說過她,被罵一次就受不了了,那將來如何侍奉婆婆?”

董侍郎滿面紅漲:“都是兒子無能,教養無方,讓父親擔憂了。”

董閣老輕嘆一聲:“咱們音兒因著自己才貌好,便存了傲心,只怕不會那麼容易服軟。你再去好好勸勸吧。”

董侍郎忙忙應是。

然而事實上,他們的董音卻並沒有那麼讓他們不放心。

她正和書衡坐在一輛小馬車上自然不能用國公府和侍郎府的車駕車簾子撩著一條縫偷偷的往外看。與董音的俏臉生春小鹿亂撞相比,書衡就淡定多了。她默默在一邊吃糕,紫薯山藥糕。董音還說書衡運氣一直都好,餘記的點心,每天都有定量,不是輕易能買到的,偏她這個點還能吃到。書衡倒詫異這不就是隨時都有的嗎?她每次購買都沒遇到過意外,早已習以為常。

她吃完兩塊糕,舉了塹銀梅花自斟壺給自己倒了杯茉莉花,看看保持一個動作已過兩柱香的董音:“姐姐,你脖子不酸嗎?”

董音頭也不動,擺擺手。

書衡默默無語,半晌又問:“姐姐,你確定今天能見到王爺?”

董音道:“我聽哥哥說誠王今日於留玉臺以詩會友,所以他鐵定外出了。前幾次他都是這個點回來的。”

“前幾次?”書衡為這個女花痴感到汗顏,盯梢這種事你到底幹了幾回?

“是啊,可惜都沒等到人。”董音的語氣透著十足的遺憾:“我還就上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運氣好撞見他了。所以你是個轉運珠,跟你在一起運氣會變好的。”

書衡無語,摸摸自己的小圓臉和小圓肚子:好吧,是挺像珠的。

“來了來了!”董音激動的輕呼,一把把書衡攔在懷裡:“就說你是個轉運珠!”

書衡被她勒的差點斷了氣,勉力掙扎出來,一起向窗外看去,果然有一輛蟠龍寶蓋車迤邐而來。待到馬匹站穩,一個小廝擺好了凳子,轎簾卻半晌沒有動。這下子連書衡都被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架勢吊出了胃口,忍不住期待美人的登場。

忽然小廝鑽進了馬車,緊接著誠王殿下就被他抗了下來…爛醉如泥的誠王殿下。他面紅耳赤,步履踉蹌,靠著小廝半扶半抱的往府裡進,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叫著再來一杯。書衡默默的看了眼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