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按理在趙曙的身邊沒有趙頊的座位,可趙曙卻沒那麼嚴的規矩,叫人在邊上設了墩子,讓趙頊坐下。

「娘娘說曹佾頗有些練兵的天分,他也跟著去過府州,和遼人一戰中也殺過敵,我想著國戚們總不能當做豬養,就讓他試試,若是還行,以後有機會也讓他去廝殺一番,也算是佳話。」

「官家英明。」

趙頊聽到他把國戚們比作是豬時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趙曙瞪了他一眼,說道:「這些你也該仔細思量,怎麼平衡他們,這個是帝王的難題。」

國戚、權貴、官員、武人……這些關係怎麼平衡?

平衡好了就是明君,平衡不好多半是昏君。

這是基本功,趙曙就在教導兒子這方面的知識。

趙頊說道:「臣以為公平二字足矣。」

「簡單!」趙曙不滿的道:「若是這般簡單,我怎會慎重?國戚和權貴不同,有蔭萌的又不同,這些要分細些,全都爛熟於心,你才能遊刃有餘的去處置……」

趙頊起身,叉手道:「是,臣謹受教。」

趙曙滿意的點頭道:「你很聰慧,這一點比我當年好多了。可聰慧卻怕得意,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就會犯錯……所以謙遜才是做人的道理。」

「是。」

趙曙的話一點都沒錯,可錯就錯在他用一個老男人的視角來教導少年趙頊。

少年人血氣方剛,什麼叫做得意忘形?不得意叫做什麼少年?

趙頊看著很誠懇認真,趙曙不禁撫須微笑,覺得自己教導孩子的本事大抵在帝王中能排在前茅。

只是看著趙頊的神色,他突然覺得有些熟悉,就下意識的問道:「少年人該如何?」

趙頊正在想著自己領軍廝殺的得意,聞言說道:「當春風得意,當鮮衣怒馬……」

呃!

好像說錯了啊!

趙頊一時口滑,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了,他偷瞥了老爹一眼,見他面沉如水,不禁把腸子都悔青了。

趙曙冷冷的道:「我說怎麼看著你這個誠懇認真的模樣那麼眼熟呢,原來和沈安是一脈相承,看著老實純良,可內裡全是假的。」

他越想越火大,起身走了兩圈,氣咻咻的道:「年輕人不學好,就學了老奸巨猾,就學了裝老實……這是哪家的道理?雜學嗎?」

「為父當年如你這般大時,讀書做文章,整日就是這些,你呢?為父擔心你走了老路,所以放任你出入皇城,可你學了什麼?就學了裝……虛假……」

他看了兒子一眼,見他低著頭,很是懊惱的模樣,不禁欣慰的道:「可知錯了嗎?」

「臣知錯了。」

趙頊很老實的認錯。

趙曙滿意的道:「以後得改……呃!罷了,別改。」

為人父者,基本上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學會裝模作樣,覺得這是生活必備技能,趙曙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尷尬了。

兒子幹得好啊!

他裝的這般真,若非是想到了沈安也是這等模樣,朕怕是都分辨不出來。

以後他面對群臣時自然不會吃虧,這樣不好嗎?

趙曙尷尬的道:「那個……以後……以後就這般吧。」

作為皇帝,金口玉言是基本的,也就是說,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反悔。

可趙曙現在卻反悔了。

趙頊抬頭,心中感動,「官家,臣無礙的。」

為了兒子,趙曙把那些狗屁金口玉言丟在了一邊,這便是憐子之心。

「官家,曹國舅來了。」

父子倆正在體會著這難得的溫馨時刻,曹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