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醫生來調了一下含氧量。”刑老太太去洗了些橘子來:“吃個橘子,挺甜的。”

刑龍若拿著橘子,上面還有冰涼的水珠。冬天水冷,刑老太太粗糙的手凍得發紅。刑龍若嘆口氣道:“媽,還有沒有什麼要洗的?我正好去洗洗。”

刑老太太道:“你消停吧,捱了槍子兒透風沒?”

刑龍若知道老太太還生氣這事。也是心疼他受過重傷,便笑道:“早好了。”

刑老太太道:“被罩床單醫院定期換。大件的衣服你弟拿回家用洗衣機洗的,沒事兒。”

刑龍若剝著橘子:“老么送來的?”

刑老太太笑道:“不是,人醫院裡分的橘子。急診室那個許醫生你還記得麼?給我們送了些來。”

刑龍若嚼著橘子,笑眯眯道:“嗯,甜。”

刑老爺子對於大兒子不是很滿意。嫌他嘴笨,雖然小兒子嘴比他還笨。帶著呼吸機說不出話來,意識是清醒的。看刑龍若一眼,便閉上眼睛養神。刑龍若坐在老爺子床邊,略略掀起被子看了看導尿管。瓶子像是剛換過的。他便重新坐在床尾。醫院裡的白色鐵摺疊凳,刷著白漆,剛坐上去凍屁股。走廊裡有護士來回走的腳步聲。呆的久了空氣中的消毒水氣味都消失了似的,聞不到了。

麥醫生敲敲門,輕輕走進來。刑老爺子睡著了,刑龍若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噓”。麥醫生點點頭,把手裡的豆瓣醬放下,壓低聲音道:“米晞暉炸好了,讓我給你帶來。”

刑龍若也捏著嗓子低聲笑道:“這個好,可下飯了。”

麥醫生又拿出一隻小一點的玻璃瓶,對刑老太太道:“大媽,這個是米晞暉特地給您炸的豆瓣醬。先吃吃看,他第一次炸。吃完了他再炸一些我帶過來。”

刑老太太把小玻璃瓶放在窗臺上,旁邊還有一些洗淨的飯盒。醫院的伙食不好——或者說好也不叫好。生病的人總是希望吃家裡的飯食,這表示不久就可以回家。一直吃醫院裡的東西,難免讓人絕望。

麥醫生把飯盒收起來,晚上帶回家去,明天米晞暉送飯要用到。刑老太太覺得很不好意思,麻煩到麥醫生。麥醫生倒不覺得什麼,只是笑。刑龍若坐在摺疊凳上難受,他腿太長,凳子又矮,整個人坐上去就像縮著。他輕笑道:“寶寶淘氣了沒有?有沒有給你添什麼麻煩?”

麥醫生道:“哪裡話,小玩意兒可愛著呢。”

刑龍若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從老爺子那裡出來,麥醫生回辦公室。刑龍若雙手插在短夾克的口袋裡,慢悠悠地在醫院裡閒逛。到處都是白色,讓人多少有點恐慌和煩躁。

慢悠悠溜達著,下樓,走出住院部。附院財大氣粗,住院部和門診部中間夾著個大空地。草坪花苑,還有矮噴泉假山。住院部後面景緻也不錯。可惜一到冬天全是枯枝。除了冬青和松樹。真是夏天有多熱鬧冬天就有多寂寥。刑龍若穿過,走進門診大樓。其實另有大門可出,他就是想進來看看。門診大樓一樓,急診室。

許醫生正神情寂寥地剝一隻橘子。沒事可幹,只能吃橘子。值班室裡只有他一個人,今天他不當班,不想回家,又沒別的地方去。只好回值班室,值班室的熱鬧也是熱鬧。刑龍若看他那表情,笑起來。

“我請你吃飯吧。反正你也沒事可幹。”

“這一次我來做。”

刑龍若一到家就回廚房,洗菜切肉,動作非常利索。許醫生很吃驚地看著他:“我當你不會做飯。”

刑龍若低聲笑道:“我們家老么做飯都是跟我學的。”

許醫生點點頭。

做了一桌子菜,還有啤酒。刑龍若倒真是挺會做飯,色香俱全。許醫生口舌之慾並不強,但還是得承認刑龍若廚藝不錯。